看不到路的尽头。
傅寒一个人费力地走着，在一片黑暗中挣扎，却找不到半点光亮。
轰隆——
漆黑的夜幕被闪电劈开，七月的南城真冷。
傅寒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握住楠楠的手都冷得发怵。
“手术中”的字样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他在手术室的门口也等了好几个小时。
就像是天突然塌下来一样，傅寒觉得自己几乎都没有办法喘息。
在生老病死的面前，他的力量突然间变得如此的渺小。
傅寒甚至觉得自己没用，就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颜面？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戴口罩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上表情很凝重。
傅寒嚯地走到他前面，问：“医生，请问我太太她怎么样了？”
一声摘下口罩，推了推眼镜，说：“病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中毒的时间不短，且毒量较大，毒素已经渗入血液还有器官，我们已经尽力把病人身体里的毒素都处理了，但是处理不干净。”
“你的意思是……”
“虽然生命没有受到威胁，但是器官会逐渐衰竭。”
傅寒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就炸开了。
逐渐衰竭？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听不懂，他突然什么都不想听了。
傅寒往后退了两步，他哽道：“还能挽救吗？”
“就南城的医学技术，肯定是不行的……”医生面露难色，道，“排毒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最终的效果如何也不得而知。如果幸运的话，体内的毒素排出，器官的衰竭自然也就会终止，但是排毒的过程中，病人所承受的痛苦会很大；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就算是接受了治疗，也依旧阻挡不了器官的衰竭。”
傅寒握紧手，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治好她……”
“你要做好准备，病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陷入长期的不清醒状态，不清醒状态下，器官的衰竭速度会降低，但没有办法进行器官的激活，也就没有办法排除毒素。但是清醒的状态会加大器官的负担，加速衰竭，但是如果要清除毒素，一定是要在清醒状态下的病人配合才可以的。”
傅寒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幸运的话就算体内毒素无法排出，好好调养的话，三五年的寿命还是有的。”
三五年寿命？怎么可以只有三五年寿命？！
“如果要彻底排出毒素的话，应该怎么做？”
“现在一些大城市的话，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价格很高昂。”
他道：“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彻底根治，就算倾家荡产也没关系。”
医生见他的态度如此坚定，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医生的联系方式。他是我在医学院里面的学长，你找他应该会有办法。”
傅寒长舒一口气：“真是太感谢了。”
“不过他不在南城，他在A市。”
听到A市的时候，傅寒愣了一下。
在那座城市么？
医生没有注意到傅寒的表情，继而道：“像你太太这样的，还年轻，体质也不算很弱的，如果找我学长的话，彻底根治的可能性也不算小。”
“好，感谢你。”傅寒颔首道。
“喏，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医生将写好的字条递给傅寒，吩咐道，“越快越好。”
傅寒接过医生手中的字条，接连又说了几声感谢。
楠楠一直乖乖的都没有说话，直到傅寒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他这才靠在傅寒的肩膀上，小声地问了一句：“傅叔叔，妈妈她是不是会好起来的？”
“嗯。”他答得很快，“傅叔叔一定会让她好起来的。”
“不许骗我哦。我最相信傅叔叔了。”
傅寒嗯了一声，说：“不骗你。”
看到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沈加欢，傅寒的心都快碎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人，现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他怀念沈加欢看他的眼神，温柔又迷人。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字条。
高昂的治疗费用……他要去哪里弄？A市……真的只能回A市不可了么？
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
傅寒靠在病床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提不起半点精神来。
当初离开傅氏是为了沈加欢，如今为了她，他又不得不再去接近那座城市了。
和她比起来，傅氏也好，总裁也罢，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值一提，如果她不在了，那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犹豫了很久，傅寒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道：“这么久了，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了？”
傅寒没有回应他的嘲讽，只是淡淡地启唇道：“你纵容韩傅祺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回来么？”
傅老爷子冷笑了一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沈加欢，你会打算回来么？”
傅寒眉头一蹙：“你的消息倒是来得很快。”
“既然想回来，那就回来吧。傅氏总裁的椅子，还是你的。”
傅寒沉默了半晌，道：“我有两个条件。”
“我的乖孙子，现在你没资格跟我来谈条件了。”傅老爷子道，“相反的，现在是我来跟你谈条件。你想救沈加欢的命，可以。你要用多少钱，用什么手段，用什么资源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必须跟她离婚。”
傅寒握紧手机，他咬牙道：“不可能。”
“那你一分钱都不可能从我这里拿到。”傅老爷子胜券在握，得意洋洋地说，“她的治疗费用，就凭现在的你，不可能负担得起。”
傅寒没有任何反驳的能力。
“你是我们傅家名正言顺的，也是唯一被承认的孙子。傅氏总裁的位置我不可能放心交给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就算是他韩傅祺，我也不会放心。所以傅寒，爷爷希望你早点认清楚现实，回到傅家来。只要你同意和沈加欢解除婚姻关系，我一定找人把她的病彻底治好。我会把她送到国外去治。”
傅寒依旧是沉默。
电话那端的傅老爷子继而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反对你和她谈恋爱，但是最终，你的婚姻关系里，妻子只能是宋挽枝。”
宋挽枝。
听到这个名字，傅寒下意识地捏紧手。
他问：“只能是宋挽枝？”
“是。”
“那要是以后你发现了更好的人选呢？”
“那就以后再说。”
傅寒哼笑了一声：“到头来，我的婚姻还是筹码。”
“你想清楚了，你可以拒绝我的条件，那么沈加欢的命，不可能保得住。”
“你这是在威胁自己的孙子？”
傅老爷子不慌不忙地答：“在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你当初要是听了我的话，你现在还跟沈加欢幸福地在一起，金钱、地位、女人，你什么都有，不可能落得现在的田地。说到底，我的乖孙子，还是你自作自受啊。”
是吗？是他自作自受么？
他仰起头，突然觉得眼睛酸涩得难受。
原来幸福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曾经他以为能轻易地永远，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不论如何，他要救她的命啊。
“你不能强迫我不和她见面。”
“当然不会。”傅老爷子道，“女人，你想怎么玩都可以。随你，我不干涉。”
傅寒望着病床上的人，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派人来接我吧，我在南城的医院里。”
“送她去美国治疗的飞机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还有，楠楠我要亲自照顾。”
“可以。”
“那，就这样。”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他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
“加欢。”他轻轻地叫她的名字，“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永远。
楠楠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直到傅寒挂断了电话，他这才缓缓地走过去握住了傅寒的大手，细声细气地问：“傅叔叔，为什么你这样不开心？”
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不开心。”
“妈妈说，撒谎就不是好孩子。大人也一样。”
他摸了摸楠楠的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傅叔叔只是现在有点乱。”
“妈妈的病是不是可以治好了？”
“嗯。”他点点头，说，“可以治好。妈妈会去美国治疗，很快就能治好了。”
楠楠乖巧地问：“那是不是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见到妈妈了？”
傅寒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想哭的厉害，实在是很孬。
“未来的这段时间，你就跟傅叔叔待在一起，我们一起等妈妈把病治好了，好不好？”
楠楠重重地点头，说：“好！楠楠一定会很乖很乖很乖的，这样上帝爷爷一定会奖励我，那我就许愿，让妈妈的病赶快治好，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傅寒哽道：“好，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你听到了吗加欢？这是我和楠楠共同的心愿。
希望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所以，你快点醒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