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车里，空气有些沉闷。
冯晴朗先上了楼，沈加欢跟他去地下车库停车。
她一向不喜欢说感谢的话，而且傅寒也是不喜得去听的，于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地下车库有些冷，沈加欢从车里出来，听见傅寒这样说：“现在不怕我是在捧杀你了？”
“怕。”沈加欢点点头，倒也很诚实，“但是你做的决定，不会因为我而改变。”
“这话说错了。”傅寒摇了摇手指，答，“会改。”
沈加欢笑道：“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和傅先生的关系匪浅，关键时刻我不能打你的脸。”这个回答让傅寒沉思了好一阵子。
“况且你要对我好，傻子才拒绝。”
傅寒哦了一声，拖了一个绵长的尾音，问道：“你之前难道不是傻子么？”
“傅总说过的，你从来不管过去，你只看现在和将来。”
这一次傅寒被噎得无话可说。
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冯晴朗就又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已经是下班时间，总裁办没几个人。她一把握住沈加欢的手，问：“你是在和总裁谈恋爱吗？你们之间是不是就像是小说里面写的那样？”
和冯晴朗熟络了之后，沈加欢越发喜欢这个女孩儿。漂亮、单纯，不做作，在圈子里，能遇到这样的人是真的不容易。在乔氏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方雅纯，在傅氏遇见了一个冯晴朗，看样子上帝待她不薄，就算是生活一团糟，总还有二三好友留给她。
这样很好，她很知足。
人之所以不快乐，就是因为太不容易知足，明明有很多却想要求更多，哪里有那么多的优待，并非人人天生就是傅寒的。
她又想到傅寒了吗……
奇怪，最近总是时不时地想到他。
正当沈加欢愣神的空隙，冯晴朗敲了敲她的桌子，她答：“没有啊……我和傅总就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之前的话……是有点纠葛，但是现在看来，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什么纠葛呀？说给我的听听嘛！”一提到八卦，冯晴朗的眼睛都直了。
沈加欢无可奈何地瞥了她一眼，道：“就你最八卦……”
“你是不是就跟小说里面写的一样，跟总裁发生过……那啥的故事？”
哪啥的故事？沈加欢思忖了半晌，这才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的唯一一本总裁文，当即捏住冯晴朗的脸，道：“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飞机啊？”
冯晴朗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冯晴朗赶忙下班走人。
沈加欢忙着收拾东西，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沈加欢抬头一看，正对上傅寒的目光。
他看着她，也不说话，也不走，沈加欢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怎么了？”
“一起回家么？”
沈加欢一愣：“什么？”
“送你回家。”
“啊不用了……”她摇了摇手，道，“我要去幼儿园接楠楠，不顺路，不麻烦你了。”
他没有理睬她的拒绝，径自说道：“顺路。”
“……”她背好包跟了过去，问，“傅总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
他撇撇嘴，不予置辩：“我什么时候心情差过。”
“在我的印象里，你似乎没有什么心情好的时候。”
傅寒停了下来，他转过来，望向沈加欢的脸，说：“你现在好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沈加欢笑了笑，也不说话，却听见他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但我很满意你现在的转变。”
真是搞不懂傅寒的脑回路……有的时候和傅寒说话，的确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进了电梯，他直接按了负一楼的按钮，沈加欢伸手想要按一楼，被傅寒拦住了。她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又进了地下车库。
“幼儿园在哪里？”打开车门的时候他问。
“城南幼儿园。”她想了想，又说，“你不顺路的……不用麻烦你了……”
他打断她的话，声音不容忤逆：“上车。”
这个命令的语气又来了……她又只好老实巴交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车里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诡异，有淡淡的汽车香氛的味道，沈加欢吸了吸鼻子，又听见傅寒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知道。”
“……”傅寒沉默。
什么叫不知道？她的心是有多大？孩子的爸爸是谁她都不知道？
沈加欢望着前方，淡淡地开口道：“楠楠不是我亲生的。”
傅寒并不惊讶，继续等她的下文。
“但是对于我来说，楠楠就是我的孩子。”她转过脸来，望着傅寒的侧脸，道，“他不知道这些，你也不要跟他说。”
傅寒轻轻地嗯了一声。
车子在城南幼儿园门口的小路上停下，他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从她住的地方到公司，就算是乘地铁也要将近半个小时，加上送孩子的时间，她应该每天早上很早就起床了。
之前昝清的那个公司倒是很近，而且送楠楠上幼儿园也顺路，傅寒在一瞬间有那么一点的罪恶感。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这种想法。
沈加欢站在幼儿园的门口，身旁有两棵大大的梧桐树，风吹过的时候，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她就这么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自然而然是一道风景。
傅寒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他看见楠楠背着小书包，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稳。
他想起之前在沈加欢的公寓里见过这个小家伙，人小鬼大。
望见沈加欢，楠楠咧开嘴笑了起来，他加快了脚步朝沈加欢的方向跑，伸出手准备迎接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妈！”
沈加欢蹲下身，一把将楠楠抱了起来，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今天楠楠在幼儿园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当然啦！我今天得了小红花！”
由于身体的原因，楠楠不能剧烈运动，所以就不能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但好在楠楠的性格开朗，并不会因此有不开心或是其他。幼儿园的老师都很照顾楠楠，他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把几个老师都哄得合不拢嘴。
“我们楠楠真棒！”沈加欢牵着楠楠的小手，迎着傅寒往前走。
似乎是对傅寒有点印象，楠楠指着傅寒，抬起头问沈加欢：“妈妈，这个帅叔叔是你给我找的爸爸吗？”
对“帅叔叔”这三个字很满意的傅寒在一向讨厌小孩子的前提之下，竟然难得对面前的小孩子展露出尴尬的温柔来。
沈加欢摇了摇手指，道：“不是哦，他是妈妈的老板。”
“妈妈的老板这么帅啊！”楠楠激动得想鼓掌，“那妈妈你快点下手啊！不然这个帅叔叔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沈加欢无奈地耸了耸肩，一时半会儿不懂说些什么来缓解她和傅寒之间尴尬的气氛。
倒是楠楠率先开口了：“叔叔你饿了吗？吃饭了吗？没有的话到我们家去坐一会儿吧。我妈妈烧的菜很好吃，保证你吃了就忘不了！”
沈加欢等了等，没见傅寒有半点要拒绝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那……来吃个晚饭吧？我先去买菜。”
“楠楠喜欢吃什么？”傅寒问。
楠楠托腮想了想，然后报出了一串东西：“我喜欢吃……虾皮、豆腐、花菜、火腿肠、烤鸡……我喜欢吃好多好多东西！”
傅寒看了眼沈加欢，继而对楠楠说：“你想吃什么，叔叔带你去吃。”
“好耶！”
……这么快就倒戈了吗？沈加欢欲哭无泪。
只是沈加欢也没有想到，原来傅寒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卸下所有冷漠的伪装，他干净又柔和。
最后晚餐定的是牛排。
沈加欢望着楠楠吧唧吧唧吃得很香的模样，笑着看了眼傅寒。没想到他恰好也在看自己，沈加欢赶忙移开了视线。
西餐厅里有曼妙的音乐声，明明有很多人，世界却恍若突然间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楠楠咬了口牛排，笑吟吟地对傅寒说：“帅叔叔，你觉得我妈妈长得好不好看？”
傅寒打量了沈加欢一下，答：“好看。”
“帅叔叔，我妈妈这个人很害羞，所以你如果喜欢她一定要主动，她这个人最放不下面子了，但是她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
傅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加欢。
她没有说话，目光很淡。
傅寒说：“可是如果你妈妈不喜欢我，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楠楠摇头，笃定地说，“我妈妈一定会喜欢你。”
“楠楠。”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加欢开口了，“不可以管大人的事。”
楠楠眨巴眨巴眼睛，尔后低下头，嘟哝了一声：“好啦我知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妈妈都害羞了，我肯定不能再说了。”
“……”这个人精。
一顿饭吃下来索然无味，沈加欢一点心思都没有，脑海里不断翻滚着傅寒说过的话。
她记得自己和傅寒打的赌，她不能输。
楠楠去上厕所，沈加欢和傅寒面对面坐着。他放下刀叉，轻轻地抿唇。
“傅总，童言无忌，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很快就否定了沈加欢的说法。
“沈加欢，你难道不知道么？”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我这是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