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见了，沈加欢。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
时间过去很久了，所以他的声音变了。高中的时候他在变声期，说话的时候像是鸭子叫，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沈加欢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这样才能把面前的那个人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好像……真的是他。
她有些激动：“顾……顾承璨？”
顾承璨，这个名字，在当年的第一中学没有人不知道。常年翘课，要么就上课睡觉，但是考试必进前三的天才学霸，还长着一张白瓷似的娃娃脸。
顾承璨的名字不仅在第一中学家喻户晓，在别的学校也是如雷贯耳。
承璨，继承璀璨。
他打了个哈哈儿，眼睛眨了眨，声音略带俏皮：“你没忘记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沈加欢笑了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当年你高三下学期出国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出国……命苦。”顾承璨摇了摇头，自怜自艾道，“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小欢欢真是越来越美了。”
……去你的小欢欢，这是在叫小狗吗？
她和顾承璨应该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除了学习成绩两个人不相上下，两个人不在同一个班级，顾承璨经常性翘课见不到人影，按理说应该是和她这种乖乖女没有交集的。
唯一的交集就是高二上学期的表彰大会，年级第一名的顾承璨竟然翘了表彰大会，第二名的沈加欢不得不硬着头皮即兴发挥去台上说了一大堆鼓舞人心的废话，结果大会结束，惊魂未定的沈加欢竟然在后台发现了窝在沙发上睡觉的顾承璨。
那时候他刚睡醒，睡眼惺忪地打了声招呼，开场白也是很奇妙。
“同学，表彰大会开始了吗？我好像今天要代表发言。”
沈加欢的额头上当即滴下三条黑线。
“大会已经结束了。而且，托你的福，我变成了代替你上去胡诌的冤大头。”
于是沈加欢和顾承璨的革命友谊就这么奠定了基础。
整个市一中的人都知道他顾承璨喜欢沈加欢，唯独沈加欢自己不知道，又或者是她装作不知道。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加欢有一个青梅竹马大他一届的哥哥，叫乔亦。
她是在乡下长大的。
因为母亲的缘故，她真实的身份一直都对人们隐瞒着，就连乔亦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背景。高中的时光虽然辛苦，但却是她又充实又快乐的三年。
三年里，和乔亦朝夕相处，遇到了一个叫顾承璨的怪咖，虽然最后他们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就分道扬镳了。
回忆的潮水袭来，沈加欢笑了一声，说：“是啊，好像真的挺多年了。”
“你在傅氏上班？”
“嗯。”沈加欢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他把玩着手中的钥匙串，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回国之前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信息。”
沈加欢没有问顾承璨为什么会去网络上搜索她的信息，就像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不需要拿出来说。
“你这些年在国外都做什么？”
“念书……旅游，然后工作。”
沈加欢追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设计类的。”他笑眯眯地说，“跟你们搞策划的有一点点类似。”
多年没见，顾承璨比上学的时候壮一些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子，虽然现在目光还是懒懒的，但明显感觉身子硬朗了许多。
“你今天也来参加那个Colin的欢迎会吗？”
“嗯。”顾承璨点点头，“哎……好像照你这么说，今天我不论如何都是不能缺席的耶……”
难怪一个人待在这里，他怕是又沉浸在多年前翘课的快乐之中了。
“刚才在想一些事情……”顾承璨兀自摇了摇头，语气有些遗憾，他走到门口，朝沈加欢挥了挥手，道，“那我先去会场了，过会儿见。”
她嗯了一声：“一会儿见。”
居然会在这里遇见顾承璨，直到他走了，沈加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年断断续续发生了很多事，多到她几乎就要在记忆里抹去这个人的影子了，没想到竟还能久别重逢。
沈加欢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会场那边的动静她基本上已经听不见了，空气静谧下来，她也渐渐缓过神。
还有二十天了。
还有二十天她就要和傅寒结婚了……沈加欢每时每刻都在被这个问题困扰。
一面是沈家、傅家还有楠楠，一面是她自己的幸福，这条路她应该怎么走，这两端她又该如何取舍？
兴许是她想得太入神，又或许是刚才的酒劲还没有过，沈加欢并没有意识到周遭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悄地发生。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子里侵入了难闻的气味，有人用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她来不及挣扎，两眼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
傅寒在会场外站了十分钟。
入冬的天气，晚风吹在脸上是刺骨的寒意，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冷冷地望着不远处的灯火。
他一向把自己的人生捋得干干净净，唯独沈加欢这一件事，他弄不清。
他的人生好像没遇到过什么两难全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能用金钱摆平的，少部分需要操心的，也不存在选项。
“需要一根烟吗？”他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回头一看，是乔亦。
傅寒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我也不抽烟。”乔亦干笑了一声，“只是觉得这样的夜晚特别适合一根烟。”
“一根不够。”
乔亦嗯了一声：“说的也对，一根不够。”
其实说白了，他的生活也无趣的很，不抽烟，不喝酒，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每天忙于工作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用来消耗。
这是光鲜亮丽的傅寒最真实的样子。
没人知道的样子。
不，有人知道，她知道的。
过了很久，乔亦开口道：“傅总……是不是还对我有很深的敌意？”
“你想多了。”
两个人并排站着，傅寒略高一些，气场也强大一些。
他总算知道沈加欢那个息事宁人的性格是哪儿来的了，跟乔亦一模一样。
“加欢是个好女孩儿。”乔亦如是说。
一听到乔亦这么说，傅寒的眉头瞬间就拧在了一起。他侧过脸，声音降至冰点：“我不觉得我未婚妻还需要别的男人来评价。”
“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并没有外界传的那样和睦，我今天看到加欢我就知道了……所以作为她多年的好友，我还是希望你能带给她幸福和快乐。”
他不喜欢别人说教，尤其这个说教的话题他尤为反感。
“如果你喜欢，当初就早点行动，如果你不喜欢，就少来干涉。男人，有点男人的样子，乔亦，不要婆婆妈妈。”
乔亦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但对于傅寒，他的容忍度高，不会当面发生冲突，况且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大概预想到傅寒会是这样的反驳。
对于沈加欢，乔亦也是矛盾的。
他不希望失去她，但事情的发展又不得不失去她。
喜欢……那是谈不上的，他一直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好妹妹，一直想要保护她守候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两个之间也会散场得这么难看。
只是好遗憾，失去了这样一个朋友。
“不管你怎么说，傅总，我还是希望我们以后和平相处……”
“不可能。”傅寒冷冷地打断他的自讨没趣，“从一开始，在房地产项目开发这块肉上，我就没打算给你留位置。所以，好好珍惜你仅剩的逍遥日子吧，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宽恕。”
说吧，他哼笑了一声，转过身走进了会场。
回到会场的时候，Colin已经上台了，不少第一次见过Colin尊容的名媛都忍不住开始犯花痴。商界的一大美男傅寒，艺术界的头号型男Colin，今天还真是大饱眼福了。
傅寒意识到沈加欢并不在现场。
不远处，何菲菲端着红酒杯走了过来，自顾自地在他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尔后一饮而尽。她抬起头，媚眼如丝：“好久没见，人家好想你嘛。”
傅寒劝道：“公共场合，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仪态。”
“有什么……我都不在乎。”何菲菲苦笑道，“大家都知道我何菲菲喜欢你傅寒，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傅寒眸光一沉：“我不在乎你怕不怕，我只是告诉你，我是有未婚妻的人，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他嫌恶的样子让何菲菲的心彻底破裂了。
她不自觉地握紧酒杯，问：“就因为我不是沈家的女儿，所以你就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何菲菲，你不要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何菲菲的眼眶都红了，她道，“我爱了你这么多年……该受的屈辱，我也都已经受过了……傅寒，为了爱你，我已经刀枪不入了。”
她何菲菲就算是再傻，也不会看不出来傅寒的心思……可她总觉得，傅寒对她是不一样的。
也许……真的有一点点不一样……
至少……至少她还当过傅寒的女伴……
他没心思跟她纠缠。
“失陪，我还有事。”他扫了好几圈都没看到沈加欢的影子，不觉有些担心。
何菲菲望着傅寒离去的身影，用力地握紧拳头。
她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让她嫁给你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