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刘氏本就不是什么性子好的人,在金氏这里闹了这么久都没有拿到银子,这会子谢文君回来了,又被她暗戳戳地骂了一番,原本以为谢文君平常不言不语的,谁能想到她嘴巴竟然这么厉害这么毒,原本以为她暗地里讽刺也就算了,她刘氏今儿的目的是拿银子,自然有就不用跟她太过计较,反正今后报仇的机会还有很多,可没想到谢文君这个小贱人居然还得寸进尺,压根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常听那些个读书人说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儿个如果她刘氏放任谢文君那个贱人随便骑在她头上,那她以后从金氏这里拿银子,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思来想去,在加上刘氏本就是个暴脾气,又一向趾高气昂惯了,这会子便指着谢文君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谢文君啊,你个贱蹄子,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老娘我在这里说话,有你插嘴什么劲儿!”
哗——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原本还窃窃私语的众人,这会儿一个个目瞪口呆的。
同时也有看不过眼的人在心里腹诽一二。
呵,刘氏这个老婆娘可真敢说哦,你上人门来撒泼打诨,别人讽刺你一两句,就满嘴喷粪管不住嘴巴了?就这破落户的样,还说什么人家谢文君有娘生没娘养?说到底,谁没娘教,在场的哪个不是一清二楚。
但像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当下,人们多数还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的态度。再者说,刘氏为人这村里的人谁不清楚,平日里见着能躲远点就都躲远点了,这会又怎么可能还会因为别人家的事情凑上前去白白给自己找不痛快?要是惹上了刘氏那个赖皮,只怕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了。
想是这么想,但一众人还是很想看看正主谢文君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因此一个个的都盯着她看。
就在谢文君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金氏却突然开口,道:“娘,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声音有些尖锐。
金氏的举动倒是让谢文君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这种时候金氏居然会为她一个与李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出头,更何况,对方还是她一直就很惧怕的赖皮婆婆。
不过,谢文君也很清楚,金氏的此番作为并不起什么决定性作用,无非就是让刘氏那个老巫婆更加愤怒,觉得一向软弱的儿媳胳膊肘往外拐。
但是不管怎么样,今天是必须要给刘氏一个教训了,不然,要是以后再三天两头地过来闹一闹,那这一大家子还要不要过安生日子了,又怎么去做生意赚钱?!
想到这里,谢文君脸色更冷,不动声色地回过头,赫然盯着刘氏:“你刚才,说什么?我这个人耳朵不太好使,方才你说的话,没有听清。”
“你……你少给老娘这里装蒜!”刘氏被她这冷然的态度吓到,有些心虚,就连说话都有点打结,可人死要面子,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更何况是这么多人。
谢文君却不吃她那一套。
是,她这个人是比较冷淡,也不多话,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怕!
当下,嘴角一扯冷笑一声,光明正大地讽刺道:“老娘?谁是谁老娘?大伙儿方才都听见了,这话说得好啊,我谢文君有娘养无娘教呢……”
说到这里,就在刘氏突然暗道不好的时候,众人只听她又继续说道:“不过这年头呐,对于有的人来说,有娘和无娘又有什么分别?白白地活了好几十岁,却连个嘴巴都不关风,这什么话都往外说,直叫人暗地里骂声蠢货也是不知道的。更何况,这人啊,坏事做多了,小心出门遇到鬼,或者哪天连这上头的神仙都看不过眼呐!”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指了指明晃晃的天空。
这下子,刘氏直接想起前些天晚上小儿子在李家小院的诡异经历,顿时,整个人如同掉入冰窖。
是了,她怎么一下子就忘了这茬了呢,可是要让她白白放弃掉拿到那么多银子的好机会,她是怎么也不甘心的!
想到这里,刘氏紧了紧心神,故作镇定地说道:“你走开,少在这里挡道,这是我们李家的地盘,可没你个外来人说话的份儿!”说着,伸手就要一把将谢文君推开。
谢文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朝她伸过来的那只老手,心下冷笑,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不但没有退开,反而更迎了上去。
刘氏的布满褶皱的老手就那么一把将她推了开去——
刘氏本就很讨厌谢文君,方才更是因为她才在众人面前如同众矢之的,成为别人的笑柄,顿时怒不可遏,也不去想什么应该不应该了,手上力气可是实打实的。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听扑通一声,谢文君已经被刘氏“狠狠”推倒在地。
“额……”摔倒在地的谢文君顿时也痛的直皱眉头。
李家小院里虽说平日里被打扫得干净爽朗,但说到底也是泥地,还是有些小石子的,刘氏用劲儿大,再加上她自己也有意为之,这会子摔在地上,着地的地方无不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尤其是手心处,估计已经出血了。
“文君!”从一开始就没插上话的金兰首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谢文君从地上扶了起来,见谢文君脸色惨白,担心不已,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就上下检查起来,却看她手心直接被蹭掉了一大块皮,此时有泥沙刺进了肉里,好不狼狈。
别说当时人了,就算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生痛。
“啊,血!”金兰看着谢文君手心里的惨淡景象,不受控制地惊叫了一声。
这时,其他人也都开始反应过来,见此情景,有上前关心的,有单纯在一旁看戏窃窃私语的,也有看到谢文君伤势从而顾忌刘氏不敢上前的。
一时之间,场面好不热闹。
“金兰姐,我没事。”见金兰一脸担忧,谢文君不想她这样,故作轻松地说道。
但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还说没事,你看你手都被蹭掉这么大块皮了!这手是这样,也不知道其它地方伤着没有?”说着,她又不放心地再检查了一遍,却不小心碰到侧腰,却听头顶传来一声吸气。
被人使足了力气大刺刺地推倒在地,而且地上又是不怎么平坦的泥地,再加上这具身体的原主虽说出身在农户家里从小营养不良,但还是身娇肉贵,就连痛觉神经都异常敏感。
这会除了手心,就连腰、大腿外侧以及胳膊什么的也都痛得很。
金兰一看她这样就知道除了手心绝对还有其它地方也伤了,再一转眼看到罪魁祸首刘氏在一边连点歉意都没有地就在那杵着,当下不由得怒火中烧:“真不知是谁给了脸了一次次地上门来闹,之前也就算了,现如今还要来伤人!伤了人也就算了,还一副心安理得地站在那,当心真如老话说的那样,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坏事做多了,要是哪天走夜路遇到鬼,也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才会报应在身上!”
金兰这会也是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了,先前任由刘氏在那无厘头地闹着一直没机会插话,这会子要是再忍着,恐怕今后不仅是刘氏一家,就算是这村里的左邻右舍,估计也没多少人会看得起他们家了,因此此刻一阵噼里啪啦骂得众人猝不及防,尤其是刘氏。
有人惊讶有人忧,金氏有些顾忌地看着刘氏脸色变得越来越黑,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拽了拽金兰的衣摆,摇摇头,说道:“金兰啊,再怎么样,都是长辈,你就别……”
“娘,事到如今,忍让又有什么用,人家根本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不然怎么可能一次次上门来闹?!之前也就算了,可如今文君都已经受伤了,还要怎样?难道咱们要一直任由人拿捏么?可是,凭什么?”一个个反问,都是不甘与愤怒,而其中,也隐约夹杂着一丝愤怒与无奈。
当然,后者就不是一般人感受得出来的了,很显然,谢文君不在一般人的行列。
她知道金兰在愤怒什么,所以就算李婶金氏暂时被金兰问得哑口无言,也没有出手阻止。
有些事情,是时候去捅破了。不然,这人呐,就永远不可能有所成长或者改变,否则就只能沦为他人嘲弄、欺负的对象。
之前的金氏,太软弱了。每一次不管是刘氏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上门来闹,她都是听之任之的态度,丝毫不敢反抗,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的类型。
“你说凭什么?你一个外来的媳妇,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话?嗯?没有我,哪来的这么大家子!”就在这时,原本因推倒谢文君而所有恍惚的刘氏在听到金兰一句句指责的话中回过了神来,当下直接指着金兰的鼻子质骂道。
“我没资格?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之前是看在你是公公生母的份上才不和你吵闹计较,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就因为我们这家子穷,人又老实,就活该给你们欺负还不能还手了?你再摸着良心去看之前的种种,是谁因为我们这家子穷、老实,嘴巴不甜不能收买好你,就随随便便一脚就把这一大家子扫地出门?该是你吧!你刘氏一直口口声声说是公公的生母我们就该如何如何对你好,可我们之前日子那么艰难的时候,你这个做母亲的,又可曾来关心过一点半点的?甚至,就连之前公公下地干活摔断了腿,你又来过了?那可是你亲生儿子啊!”
“之后要不是看文君妹子帮着这个家里渡过难关而你们一家没得银子花了,会上门来?只怕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好,你仗着自己是公公的生母就上门来闹来要银子,说你自己的小儿子危在旦夕,当时家里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如果不是文君在镇子上做了些活计认识了人,好不容易才给你凑足了一百两银子去救人,你们有感谢过一句半句的么?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这倒好可,现如今还没过去多久,就把救命恩人伤成了这样,这做人的还有良心么!”
静,静得只剩下轻微的风声。
许久以后,金兰终于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伴随着那些不堪的过往的,是满脸的泪水,以及对于世俗的愤怒和无奈。
谢文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突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但是她知道,也许从今天过后,刘氏一家子和李家的关系是再不可能缓和了,但是,只要李家人能从中想明白一些现实问题,就算关系缓和不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须臾,刘氏从略微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她看了谢文君一眼,有些怯怯地说道:“我,我都已经叫她让开了,是她自己不让才摔倒的,管我什么事,你可别诬赖人!”
“呵,我诬赖人?是不是诬赖,大伙方才可都看到了!”金兰冷哼一声。
而原本在一边看热闹的村民们见刘氏竟然死不要脸地否认自己做下的事情,一个个对此都鄙夷得很。
“真想不到,原来还以为这刘氏只是赖皮和嘴巴厉害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是这种人,自己做过的事情,居然死不承认,别的不敢说,这把文君推倒受伤的事情,咱们大家伙儿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就是就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估计也是不要脸了!”
“嗨,要脸做什么,人家要的是银子!这没良心的人呐,为了银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依我看呐,这没良心的人,以后尽量还是能不来往就不来往吧。”
原本只敢小声议论的村民们,此刻也不再顾忌什么了。
“你,你们……”刘氏看着场上不但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反而一个个的就等着看她的笑话,脸色气得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她扫视了一圈众人,见自己的小儿媳妇崔萍竟然也是在一边站着看,丝毫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顿时更加生气,不由得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抓起崔萍的胳膊就是一阵掐,一边咒骂道:“你是死人么,竟然连个都不会说了!”
“哎哟,你掐我做什么!”崔萍没想到刘氏会突然动手,一时不察被得了手,痛得大叫。
又听刘氏在这么多人面前连点面子都不给她就直接骂,顿时也就没给她好脸色,说道:“好,好得很,既然你自己这么厉害的话,那你就自己在这里吧!”吼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掉了。
当下,闹事的也就只有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刘氏了。
她见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杵着看戏,谢文君金兰等人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于是将突破口对准一向老实本分此刻站在一边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金氏:“反正我不管,今儿个要是拿不到银子,我是不会走的,金氏,你自己看着办吧!”
“银子,你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到的!”就在金氏举手无措时,突然,从堂屋内传来一声略微虚弱的男声。
此时,原本该在床上躺着的李发贵,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床了,而且还不知怎么的走到了门边!
但目前更多人注意的不是怎么下床怎么走过来的,而是,李发贵此刻布满虚汗的额头以及他惨白的脸色!
“叔——”
“他爹——”
“公公——”
“发贵二哥……”
谢文君首先反应过来,不顾伤痛立马跑了过去,就在李发贵要倒下的那一刻,及时将他搀扶住。
紧接着,金氏和金兰以及一些平常和李发贵家关系比较好的村民也围了上来。
“叔,大夫不是说了要您好好在床上静养么,您这腿骨还没好利索,怎么就下床来了?!”虽然十有八九知道李发贵不顾伤痛下床的原因,可谢文君还是担心,这担心里,隐约含着责备。
李发贵的腿在这段时间的将养之下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这么大刺刺地下床来,而且还没有拐杖杵着,谁知道会不会伤到还没好完全的腿骨!
为了一个死皮赖脸的人,值得么!
但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李发贵一家都是除了李泉有些乖张以外,其他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尤其李发贵还是个孝子,这些话她要是说了出来,指不定就上了老实人的心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慢慢去领悟。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李发贵粗喘着气,压根就不像他说的那样没事,“我要是再不下床来,只怕这个家,就要被人给拆分了!”说着,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一眼悻悻站在屋檐下面的刘氏。
谢文君看李发贵暂时没有躺回床上的意思,便示意了一下金兰去搬个椅子来给李发贵坐下,又找了个小木墩儿来垫高一点脚以免伤到骨头。
一翻收拾好后,李发贵坐在椅子上,开口吩咐金兰道:“金兰,你去,把三叔公和村长给请来,就说我有事想请他们做个见证。”
“哦,好,我这就去。”金兰一时有些搞不清楚自家公公这是要做什么,可还是按照他说去的做了。
在场的不只是金兰摸不准李发贵想做什么,就连其他很多人,也都不清楚。
可谢文君却是想到了,她看着李发贵此刻坚决的样子,突然之间便觉得,今后,这一家子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有人欣慰有人忧,李发贵的这番表现,在刘氏看来,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更多的却是不安,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才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李发贵并不过多理会她,只冷冷地回了句:“什么意思,一会等三叔公和村长他们来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