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广苏2018-04-21 19:064,765

  崔宏走后,拓跋嗣便着人撤掉了棋盘,摆上了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点心,又命人拿了软垫,亲自检查一翻方才放心。

  “陛下。”江离上前行礼道。

  拓跋嗣看着眼前少女,她一身黑色朝服,腰身被恰到好处的收起,手腕处,没有像文官一般,广袖披散,而是被干净利索的扎起。一股沁人心脾的英姿之气,如秋后的棠棲。

  “来了,坐吧。还未用膳吧,来先吃点东西吧。”他微笑着看着她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江离低头,立在拓跋嗣三步之遥。

  “有什么事,先吃点东西再说。”他一面指挥身边的宫发摆好碗筷,一面让她坐过来。

  江离见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坐过去,在拓跋嗣笑意如春风的注视下,塞了两块点心道

  “事头重大,臣必须现在说。咳咳”

  她塞的有些急,撑起的两颊,看起来着实可爱,惹得拓跋嗣一阵轻笑,温柔的递给她一杯茶。

  江离看也没看,直接灌了两口。那茶杯上镂金的云龙纹,这天底下,除天子外,再无别人敢用。见她如此,他眼中笑意更甚。

  “昨日,我们去了城北的产婆家,发现那产婆胡氏与一个太监有交易,后来我们追踪那人,发现那太监进了城东北角的宫墙内,因为一直远远的跟着,未曾见过那人相貌。由于事关重大,未敢轻意妄动。本想着捉了那胡氏回去问话,不曾想,到了那里,那胡氏竟然被人灭口了。连那个见过此人的丫头也被杀了,一夕之间,两条人命。”江离叹道

  “宫里的东北角是座废弃的冷宫,多年来并无任何人居住,早已荒废多年,自先帝走后,便有人传,那宫里经常闹鬼,我便命人将那外院子给封了。”拓跋嗣道

  “不可能阿,昨夜,我追至此处,还听到墙内有声音,似乎有人巡逻。”

  拓跋绍蹙眉,陷入沉思。

  片刻

  “高岭”

  “老奴在。”高岭上前

  “你可知宫是东北的韶华园近来有何事发生?”

  “这,这,陛下登基前,那里便已荒废,多年来并无人居住,后来内务府,更是将那处给封死了,再无人进入,只是近来,近来有人反应,说在那里见到了鬼火,有时候,还能听到些人声。宫人们都说,那是以前冷宫里死的妃子的鬼魂,因为犯了错,不被阎王恩准投胎,无处可去,所以,所以前来这里了。”高岭道

  “何时开始出现的,为何朕不知?”拓跋嗣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也没多久,就这半个月吧,有人说常常听到哭声,但着人进去查探,并未发现什么。”高岭低眉恭顺

  “那韶华园现在可还有宫女太监值守?”拓跋嗣问

  “并无。”高岭答

  拓跋嗣点头示意,高岭知趣退下。

  “小七,对此你有何看法。”

  “陛下,臣以为,这世上并无鬼神,即便有,也是有人装神弄鬼,臣有个请求。”江离道

  “准了。”拓跋嗣将手边折子一放

  江离诧异“您为何还没听是何事,便准了。”

  拓跋嗣轻笑,那两道如剑长眉,飞扬入鬓,琥珀色的眼眸如三春之水边的弱柳,垂于水面,溅起粼粼波纹。

  江离不着痕迹的偏过头去,错开那目光

  “因为是你说的。朕不必相问。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言毕,他解来一块腰牌递给她,拿着这个,可调动御前侍卫。午后的风吹的院中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初夏的空气里,带着一丝荷香,飘来。

  拓跋嗣起身,负手立于梧桐树下,一身月白银竹暗纹长袍,于风中猎猎飞舞,他今日的装束,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亲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昆仑山上,立于花墙下的眼眸忧郁的少年。

  “这是我十三岁前,生活的地方。也是我母妃的寝宫”他声音低沉,像穿堂而过的风,窗棂上的铜铃应风而起。

  江离一直不知如何应答,便痴痴的立在那里,目光遥遥的望着殿前云中两个字,听他讲。

  “后来,我被立为太子,先帝,便学汉武,杀钩弋,留太子,保江山。”

  他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丝讥笑

  “然而,我母妃,前朝后宫,无任何靠山,无任何家族背景,也免不了……”

  他长叹一声,带着慑人的苍凉,那苍凉里,有对命运的不满,有对母妃的怀念,还有对先帝的憎恨。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现在,江离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年,她看到拓跋嗣第一眼时,便觉得那双琥珀色明眸中,藏着深深的忧郁与痛苦。

  年幼的时光里,母亲便是他唯一的阳光,然那束阳光,确死于他的前程,死于他的另一个亲人之手,该是怎么的帝王之家,深宫帘帘重幕下,遮掩的不可见人的龌龊。

  江离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隐隐的痛,那痛不再是因眼前这人,于岁月遥遥之后的怀念,而是于这怀念里,想起自己的亲人,那个于她生命里至为重要的亲人。

  慢慢的她长叹一声

  “六师兄,节哀。”太过安慰的话,她不知该如何讲,因为她太理解这种失去亲人的痛了,那痛,不是任何语言可以抚平的。

  远方而来的风,穿堂而过,扇上流年,那个轻摇小扇的江南女子,死在了自己丈夫手中,徒留了一世不可磨灭的伤痛给了自己的儿子。

  她当然未可知,因她死后,她的儿子因为拒绝成为太子,而被流放。独自一人,到了昆仑,于苍山翠柏中生活了四年。

  终于是先帝被刺杀,清河王拓跋绍谋逆,凭借无上的智慧,夺得王位。而她也位列太庙,成为大魏第二位太后。

  而那段昆仑山上的时光,终被时光悄悄埋葬,如流水般,不复回了。江离将自己的计划大体说了一下,便躬身告退。拓跋嗣回身,看着少年打扮的少女,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嘴角含一丝苦笑。天赐九年,秋。

  昆仑

  众弟子又到了下山的时候。

  江离想着昨日六师兄的话,她有些脸红,本想着将此事传书于父亲,书信已写好,但又碍于情面,所以将此事耽搁下来。

  江离像往常一样,来了六师兄元栩的房前。

  扣门许久,不见动静。用力之下,门竟然自然打开了,屋里整整齐齐,床铺上没有任何痕迹,像是从未有人来此住过一般,元栩的所有物品,全部都没有了。

  她大惊之下,找到了师傅。

  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头,看着自己眼睛肿的不像话的爱徒,有些不忍心,将那些话告诉她。

  他别过头去,不看那双如小鹿般受惊的眼睛

  “元栩走了,他本就不属于这里,离儿,你且将他忘了,只当没有这个人。”

  江离倒退两步,她不相信,不相信她的六师兄会这样不辞而别,她不相信,昨日山崖下的盟约是假的。

  那两年来的相处,点点滴滴时光,汇聚成的喜欢,那些精心捧出的心意,那些风花雪月里的陪伴,都因为他的不告而别消失了吗?

  她不相信,疯疯癫癫的将山上的每间屋子打开。最后一无所获。

  她最亲爱的师傅,最相信的师傅告诉她,那个人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们不可能有未来。

  于是她沉寂了一年,这一年内她努练功,将之前荒废的功课全数补上。而自那时起,她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一年后,那日她于后山练功回来,师傅突然亲自到她这里,目光闪烁,将一飞鸽传书递与她

  江氏一族于中秋之夜,一百六十八人,死于非命

  “孩子,回去看看吧。”

  那时,她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在转,世间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那几个字,一遍遍的在眼前穿过

  一百六十八人,全族,没。

  她胸腔中的气流窜动,哪里裂开了一道口子,伤口干涩的痛,白森森的骨头与肌肉组织,以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裂开,。鲜血开始向外涌着,她低头,看见自己洁白的衣衫,原来,是心裂开了,瞬间,鲜血哇的一声喷出。

  接着,便陷入了黑暗。江离长叹一声,从回忆中醒来,月已上中天。她看见已换装的花问情,正端着一碗粥向自己走来。她看见,一身夜行衣的长孙延,带着食盒,跟在花问情身后。

  “来尝尝我刚做的粥。”花问情殷勤道

  “先尝尝我们府上新来的厨子做的菜吧。”长孙延将花问情挤开,自己抢先布置着。

  “嘿,你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呢”花问情不满道

  “哼,你一个女人这么凶,当心嫁不出去。”长孙延回呛声道

  “那也比你个大傻瓜,只知道整天研究尸体的强。”花问情骂道

  “当然了,那些尸体都比你白。”长孙延攻击道

  “你找死”花问情一声怒吼,拍案而起“你们两个可以了,等下还有重要事情要办,能省省力气吗?”江离看着这两个冤家头疼道

  两人见此,各自坐向各自的位置,虽嘴上不说什么,两人眼神一直交战,桌前一股硝烟弥漫。因今日离宫后,接到报案,于城南的岚水河边,发现一具男童尸体。

  她便着人去请来了长孙延,让他来验尸。

  这一查不要紧,竟然发现,这孩子竟是丢失众多孩童其中之间,细查之下,才发现,这孩子便是那日城外,村东杏花林主人家的孙子,张峰。

  长孙延说这孩子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但细查之下身上并无任何伤痕,只有胸前心口一处,细微的如针尖的伤,被水冲的发白,若不是长孙延眼尖的发现,险些又要失去这条重要线索

  且看那尸体样子,像是昨夜便被扔进河里的,已泡的有些发白,容貌有些分辨不清楚,但那闻讯而来的两位老人,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走失半月有余的孙子,当即哭晕在河畔。后由府衙的兵亲自送了回去。

  可怜那张老汉,家中唯一血脉断了,只剩孤苦无依的两老人,日渐佝偻的身影在夕阳下,让人触景生情,不免唏嘘。

  这更加让她确定上凶手就藏在宫里。

  因那宫中有条活水,便是那岚水河的分支。

  据平城老一辈的百姓回忆,当年建皇宫时,一位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献计,让引一条活水,入宫,寓意真水绕城,江山永驻。

  这一句江山永驻颇得先帝圣心,试问哪个开国皇帝,不希望自己打下的江山千秋万代,子孙绵延。

  遂便听从了那风水道士的建议,将岚水一条分支,与宫里的河湖连在了一起,在底部以玄铁铸栏,为防有心之人从水底作文章。

  如今这孩子所漂来的方向,正是指向那绕城而建的宫城。

  从孩子微微变形的尸体上,可以看出,确实受到了玄铁铸栏的阻挡,但奈何身形太少,便被冲了出来。

  经长孙延验证,这孩子确是全身无一点伤痕,且肺部没有进水,也就是说,这孩子是死后被扔进河里处理的。

  让她疑惑的是,只是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小伤,可以让一个十岁的孩童丧命吗?

  长孙延目光一闪

  “我听说过一种病,有的人先天生下来时,便不能受任何伤,一旦伤了,哪怕是一个小口子,便会血流不止,轻者昏迷不醒,重者流尽而亡。我想,这孩子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今日晌午我想还是去寻问一下,这孩子的爷爷吧”

  “不必去了,人家张府新丧,让两位老人安歇几天吧。”江离眺望着城南方向,目光空空像是在思考什么。戌时一刻,她三人早已换好装备,坐于韶华园旁边的屋顶上。

  是夜天很黑,泼墨般的天上,繁星遮蔽。

  三人,看着那花问情的那只小虫子泛微光,飞进去后,便悄悄打开今日从高岭那所得的钥匙,于皇宫外的一外偏门进去。

  韶华园内,一片漆黑,荒草没膝,长满了整个庭院,宫殿因长年无人居住,早已坍塌,四周的偏殿更是珠网联结,于这暗夜无人之时,格外瘆人。

  让人不禁怀疑,这样的破败和潦倒,真的是属下这繁华如金的宫中吗?

  花问情那只小红虫,越飞越快,身体的颜色也越来越红。

  忽然那小红虫在半空中盘旋不停。三人屏息,躲于一处花丛后,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哒、哒轻扣于青石板

  半晌,从院门后悄悄伸出一个脑袋,那脑袋先四下转了转,见周围无人,漆黑一片,便放心将整个身子探进来,那人悄悄的拿了个火折子,专心的吹了吹,点上因近园怕人发现,而提前熄灭的灯,提着灯,小心翼翼的向着她们三人的方向走来。江离本想等等看他下一步有何动作,找准时机,将那些幕后的主谋一举抓出。一直屏息观察那人的动作,丝毫没有注意身边这姑娘一副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姿态。

  这花问情原也是性急的人,见那人将一本册子类的东西,放于一处假山后,便要转身离开,怕他再次逃走,索性一个狮子搏兔将那人直接压在身下。

  那太监哪里想到这个时辰,荒废多年的园子里会有人出现,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他扑倒,还以为是鬼,将他压住,吓破了胆子,一直尖声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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