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陨灵使了个眼色,陨灵会过意来,将刚才从集市上买来的打火石递给她。洛夭几下打起火来,将包围着这座院落的茂盛草丛点着。
“好了,咱们走吧。”洛夭扔掉火石,拍了拍手,看着着火的宅院,满意的说道。
怜儿瞧得目瞪口呆,半响,方怯怯的说道,“这……”
洛夭挑眉看着她,问道,“怎么,你在担心那群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混蛋?”
“不是。”怜儿又红了眼圈,低头道,“只是我的儿子,还在里面。”
洛夭沉默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不喜他。”
怜儿的声音有些冷漠,但更多的却是悲伤,“我确实不喜他,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我的骨肉。”
洛夭默了默,将背后背着的小婴儿递给她。
看到那熟悉的小脸,怜儿一惊,抬头看着洛夭,“你什么时候……”
“刚才救你的时候,顺道把他带出来了,只是你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罢了。”洛夭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其实刚才一直是陨灵带着他,所以怜儿才看不到。
怜儿却信了这番说词,忙伸手抱过孩子,然后抬头看着洛夭,感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陨灵却鄙视的看了洛夭一眼。
洛夭假装没看见,轻咳一声,转头对怜儿说道,“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官差来了,就不好收场了。”
几人忙离开作案现场。
怜儿带着洛夭和陨灵回到她原来的家,却被邻居大娘告知,她的丈夫半年前就搬离了这里。
怜儿着急的问道,“大娘可知他们搬到了何处?”
大娘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唉,你也知道你那相公,脾气大得很,和咱这周围的人都不对付,平常见面不打架都是好的了,哪里还能好好聊天问话呢。”
大娘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着怜儿欲言又止。
怜儿看她这个样子,疑惑道,“大娘,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大娘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家那口子搬走之前,曾经带了个女人回来,看模样不像是良家。大伙估摸着,他是发了笔小财,从勾栏里赎了个雏儿回来当妾。”
怜儿眉眼渐渐暗沉了下去,缓缓勾起一个苦笑,道,“大娘,这些我都知道了。”
大娘打量着她的脸色,心内不免唏嘘,又替她抱不平道,“唉,要说这人也是造孽呀。赌钱赌得把媳妇都当了出去,有钱之后,不赶紧把老婆赎回来,反而去纳新人。怜儿你也是命苦。要大娘说啊,你干脆不要再去找他了,就当跟他和离了,然后离开这里,再嫁个老实人,好好过后半辈子。以后别再想着那个混人了。”
怜儿眼眶红红的说道,“多谢大娘好意。我是不打算再和他过下去,但是我那三个孩儿我得要回来。要不然哪天他赌瘾又犯了,说不定会将我那几个苦命的孩儿卖了换钱。我断不能让我的女儿再步我的后尘。”
大娘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得把孩子要回来才行。那种爹,是万万指望不上的,孩子在他手里,肯定落不着好。”想了想,又说道,“最近听大伙儿聊天时提到那人,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咱们镇子。前几日刘四郎去城里贩货时,见到了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在街头听戏。只是不知是定居在那里,还是只是偶尔进城逛逛。”
怜儿本还在发愁人海茫茫,不知去哪里找人。这时得了消息,虽说只是个不确定信息,但总比大海捞针要强。
她喜道,“多谢大娘告知,我们这就去城里找找。”
“快去吧,早点把孩子接回来。”大娘拉着她的手,又问东问西的叮嘱了一番。
洛夭在旁边听得不耐烦,这时插嘴道,“好了,别唠这些没用的了,咱们赶紧走吧,没准一会儿官差就要追来了。”
怜儿这才想起她们刚才放火的事,又怕耽搁下去连累大娘,忙抹干了眼泪,道,“姑娘说的是,咱们这就走吧。”
两人和大娘告了别,往城里走去。
这座县城很大,人口密集,要找人并不容易。
洛夭她们在城里待了三个月,才找到了那个负心汉的踪迹。
自从进了城后,怜儿便把自己身上的首饰都当掉,换成银钱。然后在城东租了个小房子,和洛夭她们一起住了进去。
典当得来的银钱并不多,顶多够她们支撑一个月的。
怜儿想着这么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好在她的女红极佳。做典妾之前,她便曾在一家绸缎庄里当过绣娘,手艺也是被顾客们认可的。这时候为谋生计,便想着重操旧业,做女红贴补家用。
洛夭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便也想跟着怜儿学做女红。
怜儿却不许她做这些,“姑娘你是我的恩人,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以后便让我供养你,也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洛夭摆手道,“那怎么行?我的饭量可是很大的,光你一个人干活,可养不起我。再说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若真想报答我,不如把你这绣花样的手艺传授给我,这样即便有朝一日离开了你,我也能靠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怜儿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便欣然的将自己所有的女红技巧倾囊相授。两人一起织布挣钱,几个月下来,倒是攒了不少银子。
洛夭和怜儿在街上卖布的时候,陨灵便四处找人。
因为要在一起生活,洛夭便也没再瞒着怜儿,告诉了她陨灵的存在。怜儿先是吃惊,后来慢慢的倒也坦然接受了,甚至还和陨灵相处得很好。
这一日,陨灵在街头闲逛时,忽然发现了一个男人,长得和怜儿丈夫的画像很像。于是便暗中跟着他,等他回家以后,记下他家的门牌号码,然后回来给怜儿和洛夭通风报信。
到了夜里,洛夭领着怜儿偷偷潜入那家。
几人来到屋外,捅破窗户纸,就见里面一男一女,正在激烈的滚床单。室内一片污浊气息,淫言秽语充斥耳畔。
洛夭和陨灵都不禁老脸一红。怜儿的脸却没有变红,反而越来越苍白。
因为那人,确是与她拜过堂的丈夫,她孩子们的父亲。
洛夭见怜儿的神情,便已经明白了一切,低声问她道,“要不要再放一把火,把这混蛋也烧了?”
怜儿却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有些冷漠,道,“不必了,为了这样的人,再弄脏自己的手,不值得。”
陨灵见怜儿摇头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听了她后面的话,倒是感到欣慰起来,说道,“嗯,你能这么想,可见终于是变聪明了。”
几人绕过主卧,来到旁边的耳房,看到三个孩子挤在一间漆黑的小屋子里,这时都已经睡熟。
看着那几张纯洁如天使的睡颜,怜儿再也忍耐不住,站在床边,潸然泪下。
是夜,她们偷偷抱走了三个孩子。
临走时,洛夭给陨灵使了个眼色。陨灵会过意来,又悄悄返回了一趟,将从野外抓来的十几条毒蛇,从屋顶放进那负心汉的床帐内。
再后来,洛夭和怜儿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那个县城,来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小镇,开始了新的生活。
之后的几十年间,洛夭在这个偏安一隅的小镇上救了许多人。
有被官府陷害,家产被抄,妻离子散的商人;有谋朝篡位失败,被贬为庶民,意图自杀的皇子;有出身高贵,却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堕入风尘的薄命红颜。
二十一年过去了,终于攒够了通关善行,洛夭带着陨灵,和怜儿还有四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告别,离开了这一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