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很聪明。”
陆奈说完，丽总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和探究，疲倦的双眼甚至多出了几分兴味，她饶有趣味的说：“要是我身边的人都能像你这样一点就透，我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要不是现在这个局面，我说不定会要你到我手底下来工作。”
陆奈抿唇没有接话，而是转换话题问道：“对方要价多少？”
“介意我抽根烟吗？”丽总问道。
陆奈摇摇头。
丽总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烟盒，里面是一排烟体通身雪白的细烟，每一根过滤嘴都很长，烟丝只有小小的一段。这种烟上没有标志，陆奈知道是烟厂私人定制或是为了部队特供的，不是有钱就能弄到，要的是名望。
丽总纤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白烟，摸过宾馆电视柜上放着的廉价塑料打火机，“噌”的一下点燃了烟丝，她将烟嘴放进唇间吸了一口，一星橙红的火焰在她指尖明灭，细细的青烟缓慢的往上升去。
陆奈看着她优雅的动作，莫名觉得她像个千年老妖，道行很深的那种。
“六千万封口费，加四千万买断，签合约。”丽总吐出一口烟，嗤笑一声说：“还能走账开发票，手续很正规。”
“六千万，四千万……这么……这么多……”陆奈被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六千万加四千万，岂不就是一亿了？这是哪个小市民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丽总见陆奈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宽容的笑了，她掸了下烟灰，说：“现在的娱乐圈经济很不正常，你看着觉得这好像很多，但其实一个明星动辄能达到的市值完全不止这个价钱，两部电视剧拍一拍，后期宣传跑一跑就赚回来了，这个价位对昱行这个段位的明星来说是很正常的，但他现在不肯接电视剧，这让我有点头疼……”
普遍不代表正常。
陆奈这话在嘴里过了一遍，想了想，没说出来。
丽总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更何况这还好，不算是负面新闻，只是有些难搞。真正的负面新闻像出轨、吸毒、嫖娼的，价格才是真的高，有的经纪公司负担不起的直接就弃了，毕竟现在钱赚的容易，但要丢掉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钱真的赚的很容易吗？”陆奈小声的说：“我觉得肖昱行很辛苦。”
为了拍戏，可以一遍又一遍的被人踩在地上，脸被磨破了也没关系，喉咙喊哑了也没关系，一场拼盘演唱会，前后练习不下百次，为了新的表演重新编曲，不远万里找来自己心仪的乐队伴奏，还是自费的……
肖昱行的钱赚的一点都不容易。
丽总有些愣住了，大概没想到陆奈会这么说。但她很快温和的笑着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昱行了？”
陆奈抿着嘴没回答，老半天点了点头。
“是啊，昱行的钱赚的一点都不容易，这孩子死心眼。”丽总摇摇头，无奈的说道：“要是像别人一样，接一些动辄6、70集的电视剧，钱也挣的又快又轻松。像以前拍的《骨里春秋》，又是大爆的流量又赚钱，只可惜那个时候片酬低，他也听话些。现在懂得越多，就越不听话，也不知道在跟谁较真……”
“他做事认真，希望对自己对粉丝负责，不然也不会达到今天的成就。”陆奈坚定的看着丽总，不想听她嘴里说出的这些抱怨的话。
在她听来，那些埋怨肖昱行没有投机取巧的话完全就是在侮辱他为了演艺事业付出的努力与决心。
听了陆奈的话，丽总高兴的笑了出声，“小陆啊，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我们家昱行啊。”
陆奈倔强的和她对视。
丽总笑了一会儿，又是一副探究的表情看着陆奈，仿佛她是什么难以解开的谜团似的，说：“这就让我更糊涂了，到底是你演技好，还是我们的技术员出了差错——”
技术员？陆奈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丽总要说她演技好？
丽总在自己手机上划了几下，递给陆奈，说：“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写的？”
陆奈不明就里的接过丽总递过来的手机，她觉得奇怪，自从变成仓鼠以来，她都将近半年没写过字了，这是要给她看什么？什么她写的……
-肖昱行那演技就别拖累章导了吧，最近几年怎么知名大导演一个个的都跟被下了降头似的，尽找些只有流量没有演技的“偶像明星”来拍戏啊。章导别不是也借了裸贷吧，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大花瓶来演戏？哭唧唧啊~~~
……
这些熟悉的语句排在一起，勾起陆奈自觉遥远的回忆。
这是当《盛世红颜》第一次被爆出章鹤天与肖昱行将再次合作时，陆奈在某条新闻下的评论！
当时还是所有故事发生之前，她对肖昱行满心满眼的嫌弃，并且愚蠢的在网上留下了这段话，当时还被顶上评论热门，好多人或赞许，或反驳……
陆奈的手指都发软，甚至拿不住手机，让它从手上滑落，掉在地毯上，她都没能回过神来捡起。
“小陆，解释一下？”丽总一根烟抽完，又抽出一根点燃。
陆奈的眼神盯着打火机橙红的火焰，变得有些模糊，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喃喃的说：“我、我，那时候……我还没、还没粉上肖昱行，那时候我不了解他，后来我……”
“后来你出了意外，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星期，再出院的时候就已经在昱行身边做他的助理了。听说是你们的导师在剧组里找人让你进去的是吧？”丽总接过陆奈的话头，不给她辩驳的机会：“我实在是觉得奇怪，除去你昏迷的那段时间，从你写下评论到去剧组报到，这点时间应该不够你从一个黑粉突然变成昱行的死忠粉吧？
但就是在被丽总除去的昏迷的那段时间，陆奈才有机会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到肖昱行，才因此对他有了天大的改观，甚至完完全全的被他整个人所折服。
但是变成仓鼠这种事陆奈不能说，说出来怕是丽总也不会相信。
她心如死灰，干巴巴的问：“这个、这个评论您是怎么找到的？这不是我的原创微博，应该很难找吧？”
“你觉得我们这种娱乐公司会没有大数据流筛选吗？”丽总轻描淡写到：“很简单就搜到了，还有几个点赞了昱行黑料的微博我就没让他们整理了，那些比较小儿科……可是这个，你能否认吗？”
陆奈咬咬牙，说：“不否认，但是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子的！”
“我本来就觉得你的各项条件不适合呆在昱行的身边，第一次见面看你我就有预感。看到你们接吻的照片的时候其实我也没有很惊讶，我就是觉得果然给我猜准了，麻烦如期而至，一点也不体谅我已经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了，是要充足的休息与睡眠的。”
陆奈觉得丽总说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她离开了。
“不过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还是要看昱行。”
“您给他看了？”陆奈颤抖着声音问道。
说到这个，丽总也是一脸疑问的说道：“说起来，是他主动提出查一下的。你是不是在平常相处过程中露出了什么马脚？”
“马脚？您的意思是，我是被人派来，故意、故意给肖昱行制造绯闻的？”陆奈忍住泪水问道。
丽总微微叹气，说：“不然我想不到昱行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要查你。”
陆奈也不敢回答。
明明变回人之后花天喜地的来找他，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喜欢与崇拜，可是为什么他要查我？到底是哪里让他起了疑心觉得我是个……
对了，是那天晚上！
是章家人和方家人的医院闹剧后的那天晚上！她睡不着，在宾馆外的小花园和肖昱行遇见，肖昱行告诉她自己和章昭的故事，后来在回去房间的路上——
“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是我的粉丝。”
“对啊。”
“一岁一枯荣，三月三……”
“……啊？”
“王璟最后一次回警局，带回了犯人，还是放走了犯人？”
“王、王璟是……？”
“我唯一参加过两次的综艺节目，是哪一个？”
“我、我其实最近，才、才入的坑……”陆奈挣扎道。
“我最近一次开见面会，已经是一年前了……你真的是我的粉丝吗？”
……
陆奈记得当时肖昱行给她的是完全肯定的答复。直到现在她也能记得肖昱行笑着凑近她，他身上好闻的雪松与鼠尾草的味道盈满整个鼻腔，他对陆奈说：
“我相信你。”
之后，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晚安吻。
可是原来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相信我了吗？
那为什么后来的眼神还是那么的真挚，后来的动作还是那么的温柔，后来的吻，还是那么的情动？
“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其实我也不太愿意插手，只是昱行作为一个演艺人员，感情这种事情实在不能完全说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私事。”丽总说道：“虽然能站在聚光灯下的只有艺人一个人，但是一个艺人绝对不是只靠一个人就能站在那里的，他的背后是一个团队，甚至许多个团队一起努力合作出来的。一个明星之所以能站在大众的面前，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做的事不能只代表他一个人，他一个人就代表了整个团队的荣辱。”
“那您现在要我怎么做？”
“昱行要求我们的数据员查完你的微博账号之后，就没有再做过其他的要求了。”丽总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说：“但是我自己查了一下你的背景资料，觉得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你应该没有和别家有牵连，完全是你个人的行为。”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肖昱行的事，这一点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陆奈忍着眼泪说道。
丽总点点头，说：“我相信你，但是我不能拿昱行的前途开玩笑。”
陆奈心中绝望，这根本就不是相信的语气，丽总只是在敷衍她，她已经是下定决心要她辞职走人了。
丽总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不管是多大的领导还是多小的助理，她都尽量让对方处于一个不要太难堪的局面。
现在的场面换算到普通人的生活中，也就是一个上司开除员工的情景，但是这个员工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正在苦苦坚持。
“为什么不能直接公布呢？”良久，陆奈低着头冒出一句。
我能变成仓鼠认识肖昱行，又变回人类和肖昱行拥有一段两个人的故事，这算是大难不死吧？这算是上天的安排吧？
既然这样，就让我任性一次吧，让我无理取闹一次吧……
“公布？”
陆奈抬起头，飞快的抹掉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问丽总：“既然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的承认呢？肖昱行并不是靠脸吃饭的人啊，就算是公布了，我想……”
“你想的什么，能保证让所有观众都和你想的一样吗？昱行不是个靠脸吃饭的人，但是靠脸能够吃到饭并且轻松的吃到饭不是吗？他现在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你确定要用你的任性，简简单单的让他的来之不易付诸东流吗？”
“我……不是的。”
“虽然公布以后他流失的那些粉丝总有一天他还能再通过努力得回来，但为什么不让他少走一些弯路呢？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自私吗？”丽总将烟头掐灭，看着陆奈，说道：“我不跟你说那套你们不合适的理论，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他有那么喜欢你吗？”
陆奈茫然了。
“你说要公布，这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吗？昱行说要公布了？你们在一起了？”
陆奈心彻底凉了。
昨晚的吻之后，他们没有任何的讨论，没有给这个吻安上一个名分，甚至只有她一个人胡乱的表白了，肖昱行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表示。
所以现在她在这里的挣扎，真的是名正言顺的吗？
“这就是昨天晚上的照片吧？”丽总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说道：“昨晚昱行喝了多少酒你知道吗？”
“他不是那种会酒后乱来的人。”陆奈闷闷的说。
“你怎么知道？”丽总笑着说：“你见过他醉酒的样子吗？这小子，平时装的稳重的不得了，其实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喝点酒做过的傻事多着呢。”
陆奈想到她还是仓鼠的时候，肖昱行第一次和孟以南喝多了酒，回去之后看着也好像正常的不得了，实际早就茫了，在卫生间洗完手硬是站着把手晾干，还在微博上发了她四脚朝天睡觉的样子，问广大网友自己的仓鼠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所以昨晚难道真的只是他喝醉酒之后的一个不小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