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奈在凌九的房子里睡了整整一天。
她们6点回到1308号给凌九租的房子里，陆奈和衣而睡，凌九也没管她去洗个澡或者刷刷牙什么的，她看着陆奈这个样子已经心疼的要死了，怎么可能还要求她做这做那，简直恨不得陆奈所有的事都由她来做好了。
实在是太担心陆奈，所以凌九硬是在客厅坐到了7点，然后给老班打了电话请了假。
神奇的是，老班竟然也看到了新闻上陆奈和肖昱行的事，关心的问了句凌九是不是和陆奈在一起。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老班也是十分唏嘘，说：“反正实习也没什么事，要是有事的话你就多陪陪陆奈吧，千万要稳住她情绪啊，不要让她做傻事……”
“放心吧老班，她不会的。”
凌九当时觉得好笑，陆奈哪是那么脆弱的人，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事陆奈绝对不会做的。
挂了电话，凌九也觉得疲倦不已，蹑手蹑脚的跑上二楼，轻轻的躺在陆奈身边，抱着她一起睡了。
凌九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什么光了。
房间里很暗，她知道之前她睡觉的时候，楼下的窗帘没拉，如果是白天不会这么暗——没想到她们一觉睡到了晚上。
睡得太久对身体不好，还是要起来吃点东西喝喝水的，于是凌九翻了个身想把陆奈叫醒。
谁知刚一翻身就差点被吓得尖叫。
昏暗的房间里，凌九看见陆奈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什么也不干，就是干坐着。
“陆陆啊……”凌九爬起来，哆哆嗦嗦去开灯。
寒冬腊月，天气冷的不得了，陆奈没开空调就这么穿着薄薄的衣服坐在床边，凌九爬过去一摸她手，冰的像雕像。
她赶紧把空调开开，一边把陆奈往被子里拉，一边心疼的说：“陆陆啊，你就是心里再难过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万一这个时候感冒了岂不是更难受啊。”
陆奈听话倒也听话，乖乖的被凌九放进被子里，不挣扎不反驳，就这样睁着眼睛乖乖躺着。
等到凌九到楼下给二人随意做了些吃的喊她下楼，陆奈才从被子里爬出来下了楼。
“哎呀你不冷呀？快把拖鞋穿上。”看着陆奈光着脚就这么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凌九忍不住唠叨道。
于是陆奈又乖乖的绕开桌子，去玄关穿了拖鞋走回来。
虽然现在房间里的空调已经开的很足了，但是毕竟是大冬天，寒气还是会从各个地方侵入。
凌九见陆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不觉老妈子上身，又上楼去给她拿了件厚厚的羊绒连帽衫下来，要她套上。
陆奈也不挣扎，乖乖的就套上了。
然后就要吃凌九给她做的面。
一口一口，不吸溜也不挑剔。
凌九对自己的厨艺十分有数，昨天做的那一碗面，陆奈吃完了是因为胃疼且饿了，但现在还是吃的这么虔诚这么认真，凌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等面吃完了，陆奈帮凌九把碗收去了厨房，还准备开水龙头帮她洗碗。
凌九哪舍得让她做这些啊，赶紧拦下了：“我来我来就行了，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陆奈点点头，又乖乖的走去客厅，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下，别的都不干，就一声不响的在那儿看电视。
等到凌九碗也洗好了，切了一个小果盘出来，就看到陆奈睁着大眼睛，一脸空洞的在看新闻联播。
凌九：……
老班说的不对，陆奈不会做傻事。
但我说的也不对，因为陆奈自己变成傻了。
陆奈这个状态，就这样持续了一晚。
凌九就琢磨，这状态到底正不正常呢？
要说不正常，其实作为一个刚刚感情遭受创伤的人来说，这状态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很顺理成章的嘛。
但是要说正常吧……人家失恋了不都是找闺蜜疯狂吐槽、哭诉，然后一起喝酒喝到烂醉，疯狂吃油炸食品、甜食、冰淇淋，一起看盗版的爱情片，看《大话西游》、《恋恋笔记本》、《恋空》，然后哭成一团吗？
陆奈这个状态实在是有点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觉得不对劲。
她就像灵魂突然被人抽走了一样，凌九让她动一下，她就动一下，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就像个提线木偶，一点生机都没有。
晚上快到11点的时候，凌九想着虽然现在她们刚刚起床没几个小时，但是也不能一直倒着时差过啊？还是要睡觉比较好。
于是让陆奈洗漱洗漱，就睡觉吧。
顺便一提，此前，陆奈一直以美剧里头尸体安葬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听音乐，俩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听到以前最喜欢的小马丁的电音都不起来蹦跶一下，安静的像在听音乐会，只是这场音乐会送别的是她自己。
上了床之后，凌九也睡不着，陆奈也睡不着，凌九就说，这个时候玩手机是大忌，一不小心就会玩到天亮，不如我们就互相给对方说说故事吧。
陆奈说好，然后先给凌九说了个“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和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的故事。
凌九：……
这故事这么说下去就跟莫比乌斯环似的，根本没个尽头。
凌九就说停吧停吧，这老和尚说的也够久了，让他老人家歇会儿吧。
陆奈旋即闭上了嘴。
凌九：……
原来你早就不想说了啊，干嘛还要一直苦苦支撑呢？咱们两厢受罪。
陆奈不说了之后，凌九琢磨了半天，说给你说个什么呢？哎对了，你不是最喜欢听小美人鱼的故事吗？我给你说那个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美丽的海域，海底最深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国度，那就是人鱼的故乡。
在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小人鱼公主，她是整片海域最美丽的人鱼，拥有一头火红的长发，还有一双绿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以及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喉。她心地善良，所有人都喜欢她。
小人鱼公主最爱做的事就是游到海面观察人类的船只，有一天，有一艘很大的船经过这片海域，但不幸的是，他们遭遇了暴风雨，船翻了，一个人从船上落了下来，小美人鱼飞快地游了过去，把那人救上了岸。
“你猜猜小美人鱼救上岸的是谁？”按照惯例，凌九这样问道。
往常，陆奈总会捏着嗓子，假装是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拖长了音调回答她：“是、王、子、殿、下——”
可这次，陆奈迟迟没有回答。
凌九奇怪，不会是这就睡着了吧？
她小心的坐起来一点点，去看陆奈的脸——
黑暗中，凌九隐约的看见陆奈一双眼睛盈满了泪水，哭的满鼻子满脸的都是泪，可怜兮兮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凌九一下子慌了，翻过身打开小夜灯，再回头去看陆奈。
只见她眼睛鼻子哭的通红，一见到光就磨蹭着去找凌九，把脸埋进凌九怀里，眼泪全部糊在她身上，嗓子都哭哑了，一遍一遍的说：“我想肖昱行了……我好想好想他啊……”
凌九在心中叫苦不迭：都怪自己！不长脑子的！这个时候说什么小美人鱼的故事啊，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还不如那个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呢！
陆奈就这么一直哭着哭着，哭了一个小时，自己累的都快不行了，眼睛又红又肿，凌九担心她脱水，准备去给她倒杯水补充下水份，谁知陆奈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走，实际上却已经快要睡着了。
凌九心疼的要命，这会儿在心中不得不把肖昱行大骂一顿。
不管事情的原委如何，他竟然让她一直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姑娘受这么大委屈，那他就是个混蛋！
凌九拳头捏的搁楞搁楞响，已经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的陆奈脸埋在她怀里，说：“他真的变成泡沫了……”
再之后，就陷入了梦乡。
在她的梦里，刚刚凌九没说完的故事好像又继续了。
她又有一种像上次在水池里溺水的感觉，整个人动弹不得，脑子昏昏沉沉。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浸在水中。只是这次的水不像上次一样清澈，而是浑浊厚重的，隔着一层厚厚的膜一样，就连阳光穿进水里的颜色都显得肮脏无比。
陆奈很难受，她想，这次不会有肖昱行来救她了，她得靠自己游出去。
可是没办法，她的手脚都仿佛被这浑浊的水缚住了，水似有千斤重，她的手脚完全没办法滑动，只能看着海面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突然，她觉得很累了，一种深深的疲倦笼罩住她，她不想再挣扎了。
就这样吧，沉入海底不一定是一件坏事，至少那样她可以获得片刻的安宁。
她的心一团乱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了。
渐渐地，她眼前的水面越来越远，阳光也越来越少，来自水面的泡沫已经所剩无几，她身边既没有光芒，也没有游鱼，只是一个自由下落的孤独者。
突然——
她看到水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阳光中诞生，艰难的向她游来。
她知道是肖昱行，在这个时候会来救她的，只会是肖昱行。
-不要！不要跳下来！
-这很危险，你赶紧走开！
陆奈很着急，但是水中的她没办法发出声音，张开嘴反而让浑浊的水都灌进了嘴里。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肖昱行向她游来的决心，陆奈心急如焚，只愿意一个人落在海底——
-我知道你的心意！
这句话，让肖昱行似乎微微暂停了努力，在水中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更加卖力的往陆奈游来。
陆奈的眼泪流出眼眶，混合在浑浊的水中……
她没有看见肖昱行最终是不是有把她救上岸，就像上次一样。
因为她醒了过来，在冬夜冰冷的空气中，泪水让脸颊变得冰凉。
凌九早已经睡着了，这个可怜的姑娘，这两天为陆奈操碎了心。
“我知道你的心意。”陆奈对着空气喃喃的说道。
可你知道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