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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杳茗正在吃早饭，喝下去最后一口咖啡之后，面对崔玉这个问题，有点迷茫了。
“去四川吧，但是这会儿又有点冷，我没有去过云南，想去那边吃过桥米线。去广州或者去海南……但是三亚已经去过了，物是人非，我们过去也不合适，赵老爷子也都走了。是啊……赵老爷子……”
本身郑杳茗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但是想起赵老爷子又泪目了。
“赵老爷子真是一个好人……可是没想到，也走了，我真的忘不掉，赵老爷子临终时候，那绝望的眼神。哎……”
“已经故去的人，就不要提了，毕竟咱们给赵老爷子所做的事情已经仁至义尽，至于别的事情，都是造化。”
“好……”郑杳茗叹了口气，总觉得崔玉实在是有点冷情，可能是因为这种事实在是经历的太多了。
“还是说上一个话题吧，你想去哪里玩？”
“我……”郑杳茗看着盘子中没有吃完的煎蛋，流出来剩余的油脂，这让郑杳茗对自己的人生有一点怀疑……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呢？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假的。
“要不然，去看看海吧。去北戴河看看海，去秦皇岛玩几天，我真的害怕死在外面。”
“好，那就这几天走吧。”崔玉看着郑杳茗，只有一个温和的微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的时候，太绝情了？”
郑杳茗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怎么会这样认为呢？”郑杳茗慌张的看着崔玉，害怕他对自己有什么怀疑。崔玉赶紧解释，但是他知道，是这个时候的郑杳茗太敏感了，自己这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现在只能让她平复自己的想法。
“还是去顺德？听说那里吃得好多。”
“顺德在哪里呀？”崔玉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显然这个地名在他的认知里是不存在的。
“在广东。”
“广东，那个地方，在以前，可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你确定？”
“还是去广州吧，这一圈我都去转转，然后去看看深圳，再看看顺德，之后再去雷州半岛上，看看风景。在去看看北海。”
“那不如就沿着海岸线走一圈，我很喜欢苏州。”崔玉调笑道。
郑杳茗叹了口气。
“你说，我的寿命，能走完吗？”
“能走完，你看看你，担心什么。肯定是能走完的。”
“那就好……只要能走完，我肯定是沿着海岸线转一圈。这样，我才觉得，这辈子不亏什么。”
崔玉对郑杳茗报之以温和的笑容，没有想到临死的郑杳茗并不是想着什么俗套的东西，而是在意诗和远方。很好……这样的小笨蛋，也许她死了之后才知道，成为仙子道的众生之一，是很快的事情，那种快乐，她现在还无法体验。
下午，郑杳茗终于确定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秦皇岛北戴河，这是她一直想要去的地方，首先是看看北方的海，其次就是想看看著名的疗养胜地到底是什么样子。定了住宿地点，下午就定了高铁。
她现在不缺钱，也没有想到，当初自己劝赵老爷子的话全部都应验在了自己身上，这个世界也真是讽刺啊。
崔玉看着郑杳茗定了旅游的地点，于是很快就给郑杳茗收拾东西了，两个人一个人梳妆打扮，一个人收拾东西，倒也是非常的和谐。高铁的票需要身份证，所以郑杳茗就买了一张，而崔玉坐哪里，只能是看看造化，有没有位置能够让他坐了。
下午两点，郑杳茗坐着火车前往了自己从没有去过，但是一直向往的北戴河。一切又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到了北戴河，郑杳茗也没有放行李，打了个车就要到海边去，而海边自然是另外一番风景，还有一个名为“鸽子蛋”的公园可以看日出。
远远地，天际露出海的颜色，一望无际。
郑杳茗满满的走着，过了马路，到了公园的门口，就看到了海。这是她第一次到北戴河，心中都是别样的想法。以前，跟赵老爷子在三亚的时候，虽然说也经常看见海。但是……多少心情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年少不知愁，为赋新词强说愁。
虽然说心情非常激动，但是死亡威胁压在她的心头，涛声一声响过一声，海风更是彻骨。虽然说这里能够感受到温带季风的味道，海风的腥咸味道，和天际飞过的海鸥，都是极好的伴侣，此时正好赶上夕阳西下，海滩上的游人更是慢慢变少，最后太阳落入了海底，天也黑了。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郑杳茗站在岸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间的灵感，突然间将这首词念了出来，崔玉把行李箱放在身边，陪着郑杳茗坐在沙滩上，两个人一起看着海面，而听到郑杳茗突然间吟了一首词，觉得新奇。
“这首词，是怎么回事？谁写的？”
崔玉确定，应该不是明朝之前的，否则他应该是都读过的，这几年宅在黍米珠里面，整个人都是非常的颓废的状态。
“嗯，你百度一下啊。”
崔玉“切”了一声，百度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首近代的词。好吧……词人是真的非常有文采，尤其是这几个典故用的，可以说非常到位了。
“这首词，词人的胸襟是非常广博的，将自己的视野投射到寰宇之内。但是你现在说这首词，倒是异常的悲凉了。”
“是啊。”
郑杳茗冷冷地笑了一声儿。
“你知道吗，我是燕赵省考到帝都的，学生。我今年只有二十二岁。我人生有十二年的时间，是在学校度过的，从我七岁开始上学，到我十八岁的时候考上大学，经历了很多场恶战，但是最大的一场恶战，就是我高考那次。后来我来了这个学校，能够看见帝都的风光，可以在这里享受人生，我真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很知足了。”
海浪的声音没有停下，郑杳茗的声音更是显得可悲，在海浪的伴奏中，是那么难受，崔玉凑到了郑杳茗的身边，将她一把涌入怀中。
“后来……我上了大学，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好好学，我的人生真的一直是在学习中度过的。我没有想到，我的寿命竟然是这么低贱，刚刚大学毕业，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那么我宁肯从一开始就不读书，至少不读那么多年。我想要多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那么好……”
郑杳茗说着说着，竟然泪流满面起来，看着远远地海面，眼泪是一直都没有停下，而崔玉看着郑杳茗，也知道郑杳茗为什么这么难过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其实我……一直都是那种特别乖的孩子，学习在学校在中不溜，但是从来都没有不按时放学回家。我上初中的时候，爸妈就想离婚了，但是因为我，所以一直没有离婚。”
郑杳茗的声音，多少事带着点不甘心的味道，崔玉同情郑杳茗，当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毕竟是他的最笨了。
“郑杳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活法，你没有必要为了自己二十二岁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而感到不甘心。你知不知道有百分之五十的孩子，感染了肺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你真的已经很够本了，只是还没有看够足够的这个世界。”
“我妈妈是不能走，现在在养病，所以我不能带她出来。我的梦想和我的现实之间多少还是有点冲突的，这让我很无奈。”
“没关系，不要难受小家伙。”郑杳茗抱着崔玉，两个人在海滩上紧紧相拥。
春天尚有暖意，两个人躺在沙滩上，看着天空的星星，在这个地方，总是能观测到不少星星。郑杳茗拉着崔玉的手，两个人就这样平躺着，也不说话。
过了半个小时，郑杳茗叹了口气。
“崔玉。你们古人，也曾这样看着星星吗？”
“那是自然。”
“你们眼里的世界，和我们现在的世界，有区别吗？”
“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能看见很多星星，刚开始到帝都的时候，我非常不习惯，因为在帝都的世界，是没有星星的，只有车水马龙。宝马雕车。还有冰冷的高架桥。和我所处的那个时代是完全不同的时代。”
“这样啊。”郑杳茗不说话了，她看着为数不多的星星，有点慌张。
“诶……你……”郑杳茗想要问什么。
“怎么了？”
“听说……我在周景程的庙上待了几天，听说，这样看星星，是不合适的。”
“是的，理论上来说的确是不合适的。但是……你要相信，你的罪只要不大，都是能赦免的，有多大的德行就做多少事情。你是现代人，现代人还是很喜欢看流星的。所以……你看看星星，也没有什么，现在是一个混乱的时代。”
“哦，这样啊。我觉得有时候，zong教这个东西真的很唬人。我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底层人民就是去找安慰。而上层的人，就学会利用它，当成躲避社会责任的一个借口。”
“那是zong教团体，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你只要相信无极无上大道是存在的，剩下的……你没有办法分辨真假。”
“好。那我就相信你了。”
郑杳茗叹了口气，果然是没有办法分辨真假，说出来还真是令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