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压在了玻璃上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
“喂，顾总，你还在吗？”程志奇察觉电话这头许久没有说话，便开口问了问。
“在。”顾一闻回答。
程志奇听到顾一闻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吃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接着说道：“总之，我只是想将这件事告诉你，至少你……曾经喜欢过她，对吧？”
程志奇说得直接，觉得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心照不宣的事已经不用再遮遮掩掩。
电话内容有些沉寂了。
程志奇半晌，轻叹了声气，说：“总而言之，我也没什么其他目的，更不是想说什么……顾总别误会，我也没什么事了，就这样吧。”
顾一闻同样很礼貌地回复了他。
之后，两人便一同挂了电话。
顾一闻站在窗户前许久，夜空好像都变得像梦境一样不真实，连带着就连刚才接到程志奇的电话，都像是在做了一场梦。
但他同时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赵晴真的走了。
他转身，顺手拿过遥控器打开办公室里的电视，上面播放着央视时事新闻，正好是关于媒体送行时候的新闻。
记者迎着风，激动地对着镜头说着：“我国DNA鉴定专家组今夜正式启程前往T国救援……”
她这句话刚说完，那熟悉的身影便入了画，纠正了一下：“准确的说，我们是救援组，不是专家组。”
记者愣了下，立刻重新说这句话。
那小小的人儿仍旧站在记者旁边，她闷着头认真听着，双眼一如既往的澄清明亮。
顾一闻看着屏幕，忍不住动动唇角，神情却苦涩而凝重。
这无疑是他熟悉的那个人，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百般气恼的女人。
和她斗嘴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就在这时，莫逸天来到他的身边，也跟着他一起看向电视里的赵晴。
“如果赵所长的事，你早一点知道的话，你会劝她留下来吗？”
“不会。”顾一闻斩钉截铁。
“为什么？”莫逸天有点意外。
顾一闻哼笑一声，稍稍倚坐在沙发背上，说道：“因为我了解这个女人，我劝是没有用的，在她的世界里，有些事远比爱情要重要，有些信念，永远都会贯彻下去。”
莫逸天倏而笑了，一手揽住顾一闻的肩膀：“其实，你心里是不是在窃喜？”
顾一闻瞄了莫逸天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啊……”莫逸天揽住了顾一闻的肩膀，将批复的文件晃在顾一闻眼前，“你们都是同一种人，奇奇怪怪的人。”
顾一闻没回答，接过文件，看了眼，这才满意地将其收起。
莫逸天主动说：“新闻组早就订好去Y国的机票了，把你塞进去，吓死他们了。”
“有那么惊讶吗？”顾一闻不以为意。
莫逸天故作夸张地说道：“云深国际副总裁可是要和新闻组下前线，这难道不才是最大的新闻之一吗？”
顾一闻笑了下，回：“副总裁是副职，别忘了，纪录片拍摄才是我的主业。”斜睨，“一旦有事，就会让我去拍摄，这是当初就说好的。”
“可别是假公济私。”莫逸天眯缝眼，“你对赵所长的爱，还真是又隐蔽，又深沉。”
顾一闻飞速地蹙了下眉：“我和赵晴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这趟，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我比较有经验。”顾一闻从沙发上站直，离开办公室。
莫逸天反过来靠坐在沙发背上，环胸望着顾一闻离开的方向。
“嘴硬。”莫逸天嗤笑，但也并不怀疑顾一闻的初衷，因为顾一闻就是这么一个人，明白人活在世，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总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扛在肩上，这样的人本是实力单身的典型，只是没想到，赵晴也是同样的人，所以两个从来不轻贱爱情的人，才会被彼此吸引。
他们本是如此适合彼此。
可惜……
莫逸天又叹了一声气，暂且不说顾一闻和赵晴到底发生了什么，灾难却不是儿戏，无论对她来说，还是对他来说。
“要平安回来啊。”莫逸天喃喃而语。
……
赵晴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当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飞机上降落提醒吵醒的。
空姐在身边一一检查所有人的安全带，屏幕上开始播放起降落时的注意事项。
明明是相距很远的地方，却只一觉便到了。
安静了许久的成员们一下又沸腾了起来，他们纷纷透过窗户想看T国首都M市凌晨时的风景，可是与去观光地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天空阴沉沉的，整座城市仍旧没有从海啸的阴霾里出来。
不多时，飞机停稳，救援队的成员们也跟着下来。
T国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里的天气正是最灼人的时候，凌晨便如此，若是到了正午或下午，大概会很难适应。
这是赵晴心头产生的第一个顾虑。
前来迎接的阵仗虽然没有送时的大，但是也汇集了不少位重要人士，为首的就是中国驻T国大使曾牧。他是个看起来为人和蔼，双眼有神的中年人。
但是当他带着几分感激笑意，伸出右手准备先迎接领队的时候，却直直地从赵晴身边错了过去，并真挚地握住了郎丹的手。
包括赵晴在内的所有人皆愣了一下，一同看向郎丹，在那张长相略显着急的脸上同样显出了一分错愕，只是顺着曾牧的动作下意识回握了握。
“赵所长，真是太感激你们了，在这种时候，能够奔赴第一线。”
这一声，大家便都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郎丹长得实在老成，所以被错认成了领队。
郎丹十分尴尬，只能拼命朝赵晴抛去求救的眼神。
赵晴也轻轻叹了一声气，走到曾牧旁边说道：“大使先生，我是这次救援的领队，赵晴。很高兴认识您。”
赵晴用着一贯冷静的声音说道，并主动伸出手。
这回改曾牧愣了愣，刚一松手，郎丹就急忙将手缩了回去，尴尬地退到一边。
曾牧上下打量了下赵晴，眼中划过几分诧异，也自觉尴尬，轻咳两声，跟着回握赵晴的手：“实在抱歉，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的领队。”
赵晴莞尔，瞥了眼郎丹。
其他几名成员都捂着嘴憋笑，只有郎丹一人脸黑得像是块碳。
苍天作证，他才二十五岁！
在握手的同时，赵晴明显感觉到曾牧眼中多了一抹困惑与顾虑，想来是怀疑她是否能够胜任这么大型的救援。
她没有说什么，一切只看结果。
小小插曲过后，赵晴和其他几名成员已经坐上了曾牧准备的商务车，他们暂时会在M市落脚整顿，然后便前往灾情的发生地——J岛。
在车上，赵晴问起了关于J岛目前的情况。
曾牧说道：“这次灾情发生的太快，受灾规模也超乎想象。当地人也没有太多处理这方面的经验，所以现场有些混乱。具体细节我们也不清楚，还得你们去了之后亲自确认了。”
赵晴默然，无声地又叹了一声气。
她开始有些忐忑了，那种不好的预感正在心中逐渐腾升。
J岛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她不敢想象。
约莫下午一点左右，他们正式踏上了J岛。
刚一下飞机，顿时有股超乎寻常的溽热在他们身边缠绕，这是经历了海啸之后特有的空气，要比平常湿热很多。赵晴才一下来，肌肤上就留下了一层巨大的湿气，短袖衬衫也几乎黏在了身上。这种情况要比M市严重的多。
在与同期到达的伤害医疗队会和的途中，一名中方领事馆工作人员交给了赵晴一分T国法医指定的“尸体取样流程”资料。
赵晴边走边简单地过了一遍，却在看到某处关键信息的时候拢起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