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祝WPL秋季赛旗开得胜！干杯！”
席位上传来玻璃杯轻微碰撞的清脆声响。
乔小妍啜了口自己杯子中的雪碧，又看了看将满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的程兰鑫，突然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变得好遥远。
好像程兰鑫已经跑远，变得成熟、懂事，而她却还留在原地，不曾迈出过一步。
程兰鑫给乔小妍夹了只鸡腿，问她：“怎么发呆了？别害羞，你千万别跟他们客气，一客气，就什么也吃不上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脸皮一尺厚？”一旁的温雪不紧不慢地嘲讽道。
程兰鑫将筷子往桌上一拍，站了起来，逼近温雪，有些生气：“温大小姐，我今天是怎么你了吗？你至于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朋友面子奚落我吗？”
“你！”温雪瞪着程兰鑫，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欧阳珊珊却及时制止住了她。
“温雪，草莓派你要不要？不要我给萝珞了。”
乔小妍也拉着程兰鑫，问她：“呃……兰鑫，WPL是什么意思？”
“是《超神奇迹》职业联赛的英文缩写，”一提到游戏和比赛，程兰鑫就神采奕奕，“《超神奇迹》的职业赛分春季赛和秋季赛，我们这次要去的是秋季赛的四强晋级赛。”
乔小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程兰鑫继续说道：“我们在秋季赛拿到冠军的话，就可以直接晋级到世界总决赛。”
“世界总决赛？”乔小妍问。
“这是所有职业选手的梦想啊！站在世界总决赛的舞台上，拿到冠军，披上国旗！完美！”
乔小妍觉得不可思议地感慨：“感觉就像运动员一样呢。”
一直埋头苦吃的沐冬冷不丁地插了一句：“电竞本来就是体育竞技的一种啊，国家体委早就承认了。所以电竞选手，其实就是运动员。”
“好了，都找别吃了，来拍张合照吧。”经纪人陆哥挥了挥手中的相机，对围在桌前的大伙说道。
萝珞和欧阳珊珊抱起金子比剪刀手，程兰鑫搂过乔小妍的肩膀，赵艺晗和温雪面无表情地坐着……
陆哥摆好相机，调上定时，赶紧跑到女孩们身后。
“咔嚓”一声，将一切定格。
有谁会想到，这将是这个战队的最后一张合照。
乔小妍回到家时，家里的人还没回来。
元宝听见开门声，巴巴地跑了过来，看到乔小妍提着的猫笼中的金子后，突然兴奋得又蹦又跳。
乔小妍将金子安置家房间里，元宝也跟了进来，非要和金子玩，但金子懒洋洋地趴着，并没有搭理它。
大概到了晚上九点，乔父才带着乔母和乔小雄回来。
乔小妍坐在书桌旁看书，有些担心金子会被发现，但直到她关灯睡觉，都没有人敲过她的房门。
第二天回到学校，乔小妍发现她的同桌又请假了。
乔小妍的同桌叫赵钦乐，一周里总有两三天不上学，据说学习成绩也不好，上学期期末考排名年级倒数第二，但奇怪的是，班主任几乎从来不批评他。
乔小妍心想，大概是班主任已经放弃他，不想管了吧。
高中的文化课程满满当当，虽然才高二，但艺术类的课程早就从一周一节缩减成两周一节。
今天的音乐课，同学都非常积极，一下课就往音乐室跑去，教室很快变得空荡荡的。
乔小妍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收拾好桌面，才关上教室门，独自一人往音乐室走去。
上课铃声还没有响，音乐室已经坐满了人。有几个男生围在后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偶尔传来激动的叫声。
“BAN掉隐身斗篷啊，刺客带隐身斗篷都快无敌了。”（BAN是电子竞技术语，意思为禁止，BAN掉的东西所有人都不可以选。）
“这个牧师傻吗？治疗交这么早？他们机枪师才掉这么点血皮就治疗，服气。”
“666666~为晨神疯狂打call！”
“哎，可惜今年我偶像退役了，不打比赛了。”
“我们邵神，真的太随心所欲了，今年比赛没有他，感觉缺了点激情。听说韩国想挖他过去很久了，他一烦，直接退役了。”
“别再说邵神了，我超想他的啊。对了，钦乐他们队的比赛是明天吧？我记得他吐槽过对手还是他姐姐那一队？GS？”
“我真不明白GS的赞助商是怎么想的，居然组建纯女生的战队打电竞。电竞从来都是男生的天下，女生来凑什么热闹啊，顶多在后面加加血再喊声666了。”
GS？
乔小妍微蹙着眉头，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哦！是程兰鑫所在的俱乐部门口上的标志！邵神这称呼，也有点儿耳熟，但这个乔小妍就没想起来了。
乔小妍鬼使神差地往那些男生附近挪了挪，仔细一看，原来他们在拿着手机看视频，手机屏幕出现了《超神奇迹》的游戏画面。
有男生注意到了正努力伸长脖子看手机屏幕的乔小妍，问她：“怎么？乔小妍，你也对游戏感兴趣？”
另一个男生噗嗤一笑：“强子，你想多了吧，她就想看看我们在干嘛，好跟老师告状讨好老师。”
“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乔小妍鼓着腮帮，说道。
“哦，所以那天钦乐的烟不是你举报的？”
“……”乔小妍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那是他的啊。”
站在门口的同学提醒道：“老师来了。”
聚在一起的男生作鸟飞散，收起手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乔小妍回想起刚转学到汇城中学的那天，她在座位附近捡了一盒香烟。因为当时准备上体育课，教室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于是她便问班长，该怎么处理这盒香烟。班长匆匆忙忙地，随口回了句：“交给老师吧。”
也怪乔小妍自己呆头呆脑的，真的把香烟交给了班主任，最后班主任一追查，发现香烟是乔小妍的同桌赵钦乐带到学校的，把赵钦乐教育了一顿。
从那天开始，乔小妍就被全班同学指认是告密王，在班上被孤立。
明明是赵钦乐自己带香烟回学校，还没保管好，明明做错的是他，但被千夫所指的却她。乔小妍因此变得更小心翼翼、不爱说话。
****
乔小妍担心金子会被发现，所以一放学就赶回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元宝跑到门口迎接她，乔小雄还没回来。乔小妍松了口气，回房间看金子。
金子正在喝水，听见推门声，耳朵微微动了动。食盆里乔小妍事先留下的猫粮已经被吃完了，乔小妍摸了摸金子的头，问它：“有没有想你的主人呢？”
“喵。”金子懒洋洋地叫了一声，踩着小猫步，走到乔小妍脚边，蹭了蹭她的脚踝。
放下书包后，乔小妍开始了她每天的日常——做饭、等家人回来吃饭、收拾碗筷、洗澡然后回房间做作业。
枯燥而乏味的生活，但还好，这两年她已经习惯了。
乔小妍做作业，金子就缩在乔小妍的脚边睡懒觉，莫名让人暖心。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闪烁着程兰鑫的名字。
乔小妍一接起电话，就听见程兰鑫愉悦的笑声：“小妍，金子今天乖吗？有没有淘气？”
乔小妍低头看了一眼金子，目光变得温柔：“没有淘气，它很乖。”
程兰鑫那边有点吵。乔小妍想起了白天时班上男生的讨论，问程兰鑫：“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钦乐的男生？”
“赵钦乐？不就是赵艺晗的弟弟吗？怎么？你要找他吗？他就在我们……”
程兰鑫的话还没说完，乔小妍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赵钦乐的声音：“怎么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谁找我？我的粉丝吗？”
乔小妍吓得赶紧挂了电话。
程兰鑫好不容易才推开了腿长手长的赵钦乐，重新将手机贴在耳边：“小妍，不好意思……”
回应她的，却是急促的“嘟嘟嘟”。
程兰鑫皱着眉挂了电话，不解地嘀咕道：“怎么突然就挂了电话了呢？”
赵钦乐揉了揉被程兰鑫捏疼的脸，问道：“是谁啊？”
“乔小妍，我朋友。”
赵钦乐想了想，想起来乔小妍是他的新同桌，难以置信地说道：“原来乔小妍还有朋友的吗？程兰鑫你交友面还挺广的哈，跟怪咖都能交朋友。”
程兰鑫瞪了赵钦乐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赵钦乐耸了耸肩：“她是我现在的同桌，性格古怪得很，在学校一天估计说不够五句话，总是一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之前还传出过她是别人家收养的童养媳，每天一放学就要回家煮饭洗衣服照顾老公了。”
“那你回学校以后可以去辟谣了，”程兰鑫拍了拍赵钦乐的肩，自信满满，“她可是《超神奇迹》第一刺客程兰鑫的好朋友。”
赵钦乐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滚，我才是第一刺客好不好！”
另一边，乔小妍正在网上搜索“赵钦乐”，居然还真搜出来了一条百科和无数照片。
赵钦乐，男，CJ战队替补选手，虽然还没上过正式的赛场比赛，但凭借其帅气的长相和阳光的性格，吸引了一大波女性粉丝，其风头大有压倒战队王牌马哥的架势。另外，赵钦乐还是GS战队队长赵艺晗的弟弟。
继续往下拉。
——“CJ战队王牌马哥宣布退役，WPL秋季赛将是最后一役？”
——“姐弟见面分外眼红？超神战场上谁才会实现真正的奇迹！”
——“10月12日，约定上海风云馆，看老牌战队CJ与新晋女子战队GS的巅峰对决。”
乔小妍在旁边的相关链接点进了战队秋季赛定妆照。
在一群以男性为主的战队中，GS战队就像一抹朝霞，穿破了层层叠叠的暗影，涌现在乔小妍的眼前。
五个正选，一个替补，六个女孩穿着红底白条的战队服，英姿飒爽，朝气蓬勃，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GS战队也的确在秋季赛中表现不凡，几乎是以压倒性的胜利，击败了许多强队，一直晋级到八强。她们的出现，动摇了电竞世界只有男生可以称霸称王的现状。
有人赞她们，也有人奚落她们，但她们只以自己的姿态继续前进。
乔小妍突然想起了程兰鑫自信满满的笑容。明明前路如此艰难，但她却还笑得这么开心……
乔小妍叹了口气，内心深处有某种情绪在翻涌。
如果能够活得像程兰鑫那般洒脱，就好了。
乔小妍关上电脑，抱着猫顺了顺毛，踟蹰了一阵，还是忍不住给程兰鑫发了条微信：“明天的比赛，请务必要加油！”
“那你会来看我的比赛吗？”程兰鑫回复道。
不过很快她又接着说：“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会努力啦，你也好好上学。”
“我会看的。”
害怕程兰鑫不相信，乔小妍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看的。”
看你成为赛场上的焦点，看你以最骄傲的姿态展翅，看你成为电竞的女王。
不过，乔小妍当然不可能立马飞到上海风云馆看现场比赛了，她只能在家用电脑看赛事直播。
程兰鑫的比赛下午五点开始，但乔小妍五点四十五分才放学，回到家大概都要错过两场比赛了。为了能按时看到比赛，乔小妍特地找老师请了病假，提前回家。
乔小妍一向是乖乖牌形象，老师并没有生疑，很快批了病假，还叮嘱她回家路上小心。
乔小妍回到家打开直播，比赛还没开始，但双方的参赛选手已经进场了。
与GS战队正好相反，另一支CJ战队是纯男生战队，这种纯男生的配置在电竞圈里属于最常见的，少数战队会出现一名担当牧师的女生。
反正，在GS战队出现之前，国际上的女电竞职业选手不超过十个，而GS战队却一下子涌现了六个。
上海风云馆内，人声鼎沸，粉丝们在台下为自己喜欢的战队或选手呐喊。
这场比赛是赵钦乐的第一次正式登台，观众席的半壁江山都是他的迷妹，一眼望过去，全是荧光棒和写着“乐乐”的发光手举牌。
程兰鑫戴上耳机，噗嗤一笑：“队长，我觉得自己像在参加你弟的演唱会。”
赵艺晗无语扶额，对这个男色世界感到绝望。
而CJ战队那边。
法师小胖摸出纸巾擦了擦眼泪：“突然觉得我的名字里也有个‘乐’字真是太好了，我可以假装自己是个万人迷，她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队长哈哈大笑：“小胖，得了吧你。”
队长转过脸，看向有些紧张的赵钦乐：“今天可要好好表现了，这么多粉丝来给你加油呢，而且马哥也在台下看着。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我们战队的下一任王牌，可别让他失望啊。”
赵钦乐渐渐收紧了拳头，斩钉截铁：“我会的，队长！”
台上，大屏幕播放着GS和CJ的介绍视频，屏幕两旁各设五个位置，两个战队的选手分占一方。
当屏幕出现十秒倒计时，十名选手全部坐直身子，手握鼠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电脑，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