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质问,元玦却耸耸肩,轻描淡写的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大哭的时候我才出来。然后就只看到你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你要说不是你,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太弱了,因为你的清醒,他的催眠术失败,将其作用在了自己身上,这是我能想到的所有可能?”
因为自己的清醒,所以那个胖子的催眠术失败了,然后作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周小厉一愣……从理论上讲,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她也从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虽然少,却也并不是不可能,而她后来也的确是清醒了。
催眠术本来就要求患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但是同时,催眠师的注意力也要同患者一样集中,若是她醒了,而他的注意力还没有转移的话……
只是,她怎么觉得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儿呢?
这个时候,元玦又看了看身后的房门:“我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老站在咱们门口,实在是太耽误生意了。”
说着,他给了站在周小厉身旁的周默一个眼色,转身离开了治疗室。
周小厉本想再问些什么,可元玦就这么又匆匆离开了,倒像是故意躲着她一般。这让她更加恼火。她从小就有一个习惯,弄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想方设法弄个清楚才能安心,不然的话,她会浑身不舒服,甚至连觉都睡不好,这也是为什么从小到大她的成绩向来在班里名列前茅的原因。所以,既然从元玦这里得不到答案,那她就要想办法从别处找到答案了。
想到这里,周小厉决定立即离开,这个时间市图书馆还没有关门,她还可以去查阅资料。
正想着,却见房门又被人推开了,周小厉抬头一看,发现却是那位牛角山遇到的年轻人的父亲,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看到来人,周小厉立即站起,显得有些局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男人率先打破了尴尬,对周小厉笑笑:“我姓林,您叫我老林吧。我刚才不小心看了您的简历,您是……周医生吧!您真的姓周?”
周小厉一怔,但还是点点头:“没错,我是周小厉。”
听她这么说,林先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然后他对周小厉鞠了一躬,诚恳的道:“对不起,周医生。我……我是替我老伴来道歉的,上次在牛角山,是她的不对,但是她实在是太担心小川了,你就原谅她吧。”
林先生彬彬有礼,周小厉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太莽撞了,不过……”
说到这里,周小厉眼神闪了下:“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来就是来向你解释这件事的。”林先生叹了口气,“你上次说的没错,小川这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确同我们有关,是我们……害了他呀……”
原来,这林先生夫妇在年轻的时候脾气都十分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即便在儿子上小学之后,他们仍旧如此,而且一吵起来就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会吵得不可开交,非要争出个对错才肯罢休。
在儿子七岁生日的时候,他们夫妇二人为了给孩子过生日,就带他去爬山游玩。那天,天气很好,一家人的气氛也很好,儿子也非常的高兴,只是全家人正兴致勃勃的时候,却因吃午饭起了争执,结果,两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
林先生因为觉得丢人,吵了几句就转身下山了,决定一个人离开,而他妻子一闪神的功夫,发现丈夫和儿子都不见了,以为他带着儿子去山腰的饭店吃东西了,也生气地下了山。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在他们吵架的时候,他们的儿子林川因为不开心听他们争吵,所以去旁边的树林里躲了起来,想等他们吵完了再出来。但是没想到,他躲着躲着,竟然靠着大树睡着了,而等他醒来后想再找他父母的时候,却在树林里迷了路……
后来两夫妇先后回了家,这才发现儿子丢了,立即报警,并赶到景区,恳求景区的管理员连夜寻找孩子。就这样,大家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有人找到山顶,看到了坐在悬崖边的林川,这才算是将他找到了,只是,孩子虽然找到了,这人却……
讲到这里,林先生眼圈儿红了,哑着声音道:“那时候,我们怎么叫小川,他都不理我们。后来没办法,我就把他强抱下了山,结果他下山的这一路上却对我又抓又咬的,就像疯了一样。”
林先生抹了抹眼角的泪,又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出神的道:“我们本以为回家以后,让他睡一觉就会没事了,却没想到……”
“又发生了什么?”周小厉急忙问。
“却没想到……”老先生摇了摇头,“半夜的时候,小川自己爬上了顶楼,而且……而且坐在了顶楼的栏杆上,就像……就像白天坐在悬崖上一样……”
说到这里,林先生说不下去了,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周小厉就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既没有打扰他,更没有催促。
终于,在平静了几分钟后,林先生红着眼睛继续娓娓道来:“于是从那时候开始,只要我们一不注意,小川就会跑到楼顶上坐着,那怕我们把我们那栋楼通往顶层的门锁了,他也仍旧能找到其它楼的楼顶,继续这么做。后来我们实在是没了办法,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对外面只说他生了重病,要回老家休养。”
说到这里,他看向周小厉:“医院的医生对小川的诊断同你一样,诊断主要是以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为主,然后才辅以简单的……物理……物理治疗。”
提到“物理治疗”这几个字,林先生一脸痛苦,他对周小厉道:“你是心理医生,你应该知道物理治疗是怎么回事吧?”
周小厉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所谓的物理治疗是怎么回事。不过看林川的年纪,他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最早也该是十几年前了,那个时候精神类心理医院的条件以及认知肯定不如现在。
现在的话,像这么小的孩子,是绝对不会采用物理治疗的,如果非要采用,必须经过层层审批,而审批通过的可能性,比“0”也大不了多少。
看到周小厉只点头不说话,林先生垂下眼皮,悔恨的说道:“那个时候我们都太急躁了,只想着快点治好小川,哪想到,经过物理治疗后,虽然小川的情况好转了些,可这个孩子看我们的眼神却由陌生变成恐惧,而眼看他就要出院的时候……”
老先生仿佛又被拉回到了那段痛苦的日子:“眼看小川要做最后一次治疗,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医生送他去治疗室的路上,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医生,竟然跑到了医院的楼顶,然后……然后又坐在了医院大楼的边缘上。”
老先生的声音已经哽咽,他捂着脸:“而那次,等我再想接近他,他……他竟然真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