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后三十里，虎牢关。
此关高大巍峨，只是重临此地，褚禾已经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原本那些或斗志昂扬、或悠闲散漫的脸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的对未来惶恐。
“不过还好，没有多少伤员，不论之前物资再怎么紧张，如今一百万人变成数万人，却是可以轻松一些了吧？”
褚禾来到关口，略微出示了下身份，李石闵当即迎接出来：“仙家救我！”
“大王被推举为天下反王总盟主，意气风发，又有何来求贫道的呢？”
褚禾淡淡一笑。
“仙家莫要再打趣我了……”
李石闵苦着脸：“我如今是如坐针毡啊！不过仙家既来，必然有所教我！”
当即退开一步，不敢与褚禾并列，反而毕恭毕敬地将褚禾请入关内。
之前的事情，实在令他有些怕了，并且对于褚禾也越发迷信，此时恐怕褚禾即使要求当个国师什么的，李石闵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立即封了。
“仙家……我师尊！她……她已经仙去了……”
在李石闵之后，便是甘珠、刘飞天，刘廷玉等人，还有两个反王，甘珠一身素纱，见到褚禾，当即双眼一红，泪如雨下。
“如此……吾知晓了！”
早就知道其中龌龊的褚禾暗自腹诽，淡淡点了点头。
当下来到府中，也没有开宴席，褚禾径自坐了，又看着主位上的李石闵：“不知王上有兵将几何？粮草多少？”
刚才暗自观察，却见李石闵虽然脱出死结，但运势到底还是被削了不少。
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就带着勃勃生机，此时更合了天意，运势在缓缓增强。
“实不相瞒……”
李石闵脸上带着苦涩：“我虽尽力搜集，却也只有五万余……其中还有两千伤员，不堪大用……并且，粮秣无比紧张，更缺药物军医，尤其是专治烧伤烫伤的圣手。”
褚禾终于知道为何伤员如此少了，看来完全是李石闵不想收！
毕竟，这可不是前世，医疗条件落后不少，重伤员十死无生，就算轻伤，一个命不好，伤口感染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而数十万人物资虽多，大部分却在之前火攻中被付之一炬，想来还是有些窘迫。
“不仅如此……这五万人互不统属，如今勉强靠着我这总盟主的大义维持，也是难以尽数从命……”
李石闵接着道，声音当中尽是苦涩。
说实话，这次之后，他实在很想拉着人马，直接回转长安面见父王，请求下野，领取一块封地，作威作福，能混一日是一日罢了。
奈何这些游兵散勇，此时之所以还愿意听他号令，奉他为盟主，完全是因为他立誓要为王石超等反王报仇之故。
若是他提出要回转老巢，恐怕头一天刚刚提议，夜晚就有士卒敢兵变！
“既然如此，王上可还有争龙之念？”
褚禾问了一句。
李石闵立即双手乱摇：“石闵我是个粗人，之前王兄弟要上位，我完全没有意见，现在却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盼能帮兄弟们报了大仇，之后回家种地养老都行！”
这话褚禾只信半句，不过这态度摆出来就不错，至少证明此人还知进退，明事理。
“不知道道长有何教我？”
李石闵不是笨人，听见褚禾这么问，肯定是有了想法，当即道。
“隋朝大军转眼及至，王上该早作决断！”
褚禾却没有急吼吼摆出自己立场，徒然惹上干系，只是道：“贫道之前路遇太子麾下的上清道人，今日便引见给王上，其它事情，你们自己去谈吧！”
若是他在其中牵线搭桥，甚至代开条件，或者两边兄弟握手言和是最好，但褚禾现在却已经看不上这点气数，自然懒得麻烦。
“我哥哥？！”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李石闵的面色就有些奇异了。
显然他还是心有不甘，但此时却也动了求和的念头。
“还有……这位刘飞天朋友，之前与贫道有过一面之缘，带兵算是不错的！”
但褚禾根本不管这么多，又顺手拉了刘飞天一把，旋即才在甘珠的带领下去厢房休息。
“师叔！”
甘珠到了地方，却没有离开，反而带上房门，娇娇怯怯地道：“师父去了，师侄女现在，就只剩下您一个亲人了呢！”
“嗯，贫道自会多多照顾你一二的！”
之前没有注意，不过到现在都还未见得罗烟，显然这个修炼仙剑的，不是逃了就是死了，后者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
这甘珠倒是赶着来抱大腿。
可惜，褚禾有着神眼术，又怎么会不洞察她与李石闵的关系，闻言只是暗自一笑，表面上却做出不舍之状，又挥挥手：“只是我奔波劳累，你先出去，下次再来侍候吧！”
“是！”
纵然千百般不愿，此时的甘珠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行礼，无限幽怨地瞥了褚禾一眼之后，才万分不舍地出外。
“唉！无聊的东西，又来蛊惑我的道心了……”
褚禾幽幽一叹。
若是平时，他倒是不介意与甘珠虚以委蛇一番。
只是这次事情重大，由不得他不重视。
“血旗门主？此人几乎必然是特权者，甚至权限还是很高！”
虽然这幕后黑手相当强大，但褚禾还是比较开怀，毕竟已经明了了敌人，接下来不过各凭所长地对付就是。
“只是，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之简单呐……”
大天师灵觉敏锐，特别是对于褚禾这种几乎已经明悟地仙之道的人而言，只感觉一抹阴云浮现在自己心头，并且盘绕不去。
“这就是警示啊！”
褚禾摸了摸下巴：“似乎有着大劫，又不太像，道法蒙蔽么？该如何解除……”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前辈，晚生刘飞天，携刘廷玉求见！”
“前辈？这个词倒是用得好！一语双关，还没有放弃试探呢。”
褚禾一笑：“进来吧！”
“诺！”
刘飞天与刘廷玉携手而入，一见褚禾就拜了下去：“多谢仙家引荐之恩！”
在古代，刚才褚禾为他说了一句，的确算是大恩了，甚至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当然，不论褚禾还是刘飞天，根本就看不上这个。
毕竟，不是此世界之人，谁会稀罕这里的官位。
所谓的谢恩云云，也不过是个引子，关键还是来看褚禾是不是测试者。
“以贫道观之，你乃兵家传人，又自成一脉！”
褚禾一阵摇头晃脑地道。
“仙家法眼无差，在下家学渊源，祖上曾经做过军门，奈何中落下来，只有寥寥几本兵书，勉强算学了点东西！”
刘飞天谦虚道，旁边的刘廷玉看似低着头，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感应。
看着这两人想问又不敢问，忌惮无比的表情，褚禾也颇为想笑。
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颇似测试者，可惜土著身份，有着甘珠与整个红拂教背书，却是令他们产生了迟疑。
若是一不小心，泄漏机密给土著知道，主神大殿的抹杀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能如此小心翼翼地试探，当然颇为憋屈。
褚禾当然不会自己承认底牌，又聊了两句，就面露不耐之色，端起茶杯。
纵然刘飞天再怎么愚蠢，这端茶送客的典故还是知晓的，立即告辞出来。
“廷玉，如何？”
到了无人处，立即压低声音问着。
“似是而非！并且，无忧道人乃是本世界土著，这必然无疑的！”
刘廷玉摇了摇头。
“难道真的不是测试者！？”刘飞天一脸失望之色：“本次任务可就艰难了，需要保护反王，并且击败大隋……难！难！！难！！！或许只能期待李剑橙？毕竟我看李石闵与余下的反王他们三个，似乎很有这个意思！”
虽然历史上是李石闵成就了大业，可如今变幻莫测，主神大殿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李剑橙成势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那三人似乎有投靠李剑橙的意思，我们便不用怕与李唐刀兵相见了，否则被两方夹击，必然十死无生的！”
刘廷玉也拍拍胸脯，着实长松口气。
……
“原来这两人的任务，却是这个……保证反王存活，并且还要击败大隋？也只能说太坑了……”
静室之中，盘膝静坐的褚禾忽然睁开双眼，又窃听了几句，忽然面色一怔，心里好似划过一个闪电：“我知道不安从何处到来的了！”
手脚竟然略微激动到颤抖，再也盘坐不住，起身在室内踱步：“因为不合常理！”
“我自元神夺舍以来，战战兢兢，顺天应命，丝毫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连道法都是秉承红拂道一脉！”
“但仙池之会上，却还是遭到针对！若非机缘巧合，上清道人前来，围杀力度必然暴增十倍！”
之前那个伏击当然很蹩脚，但若是配合好了呢？
前有三大杀星，带着百名精锐强攻！后有蛊真人催动蛊虫偷袭！甚至还有法家助攻、或许还有梵门的高手！
强者云集之下，褚禾必然讨不了好，纵然上清道人，也只能拖延着，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