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严肃的看着我:“韩北北,你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跺脚道:“妈,你们刚才不是还说要早点结婚么?现在我要结婚,你们怎么又不乐意了?”
我妈急了:“你个死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们说清楚啊,你想让我们急死还是怎地。”
“妈,我没事。”我瞪了罪魁祸首江路生一眼,“这不是江路生他马上要去美国了么?我们打算在他去美国之前先领个结婚证,到时候,我以家属名义申请签证出去会容易些。”
“什么?你要去美国?”我妈一脸吃惊。
我意识到,撒了第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我嘟囔道:“也不一定,这不正跟你们商量嘛。”
我妈放下手里的筷子,赌气道:“去吧去吧,就当我们白养你了,你也不用记挂我们,反正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有亲戚朋友照看。”
“妈,您干嘛这么说嘛。”我难过的看着我妈。
我爸道:“老杨,说什么气话,孩子这不正跟我们商量么。再说,美国也不远,几个小时飞机就到了么。再说,现在社会这么发达,视屏电话什么的多方便,要我说她在美国跟在省里没什么差别,就算在省里还不是一年回来几次。”
我爸虽然劝我妈不要生气,可我还是听到了他话里的埋怨,我有点愧疚,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爸妈自个儿钓鱼的钓鱼,打牌的打牌,活的很开心,有我没我没什么区别,也就很少回家,其实天底下的父母都一样,不管再怎么豁达,总是对儿女有一份牵挂。
我妈却没听出来,冲我爸嚷道:“你说什么呢,怎么能一样?美国哎,能和咱们省里一样么?听上去都觉得远。”
江路生道:“伯父伯母,你们别急,其实我正跟北北商量呢,我想不回美国,就留在这里。”
按理说我妈听到不回美国该开心了吧,不,她又开始操心了:“不回美国,那小江你的工作怎么办啊?”
江路生道:“其实国内也有好几家研究所跟我接洽过,我以前想回美国,也没去考虑,再说,就像伯父说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很多工作也可以就在家里做的。”
我小舅舅连忙接到:“我知道那个,那叫远程遥控,是吧。”一脸得意。
吃了好久,这场鸿门宴才算结束,我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醒酒。
我妈给江路生安排好了休息的房间,到我房间来看我。
见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口道:“你看你,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这样躺着像什么样子。”一边唠叨,一边帮我把空调调高,又给我盖了张薄毯子。
我翻过身去抱住我妈,撒娇道:“妈,还是你对我最好。”
“哎哟,你这死孩子,吓了我一跳。”我妈吓得捂住胸口,打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妈在我床上坐了下来,替我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问我:“韩北北,你老实和我说,你真的没那啥?”
我妈只有严肃的时候才会叫我全名,我装糊涂道:“妈,什么那啥呀。”
我妈瞪着我:“韩北北,你别给我耍花样,你从小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什么屎啊尿啊,脏不脏。”我嘀咕着,翻过身不理我妈:“你放心,要是真有什么,我能那么喝酒么?”
我妈放心道:“没有就好,女孩子要自爱知道么?”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不想和我妈那老脑筋争,就算争出个输赢来也没意思。我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妈,我要睡了。”
我妈帮我拉了拉被单:“行了,睡吧。”
我们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就不得不赶回学校,原因是江路生接到他美国朋友打来的电话,他的研究成果在生物医药学那块儿成绩突出,获得了诺贝尔奖的提名,十月份就要公布获奖名单。有几家公司急于和他接洽关于他的研究成果应用这一块的合作事宜,他朋友让他赶紧到美国去。
我听到江路生跟我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诺贝尔奖?是我知道的那个诺贝尔吗?”
江路生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世界上只有一个诺贝尔。”
我呆滞的看着江路生:“你说,你得了诺贝尔奖?”
“不过是提名而已。”江路生理所当然道:“这很正常。”
我觉得一点儿也不正常,诺贝尔奖哎,多少人为之奋斗终生的荣誉,江路生就这么轻易的跨进了那个门槛,伸手就要拿到了?
“你要知道,我的研究成果一旦应用,会给全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你就不会吃惊了。”江路生自信道。
所以,江路生在我还有全家人的一致催赶下,准备赶赴美国。
至于结婚,按我爸妈的意思,就算急着要领结婚证,也别太赶了,总要回家办个酒席,通知下亲朋好友才算是结婚,要不然也太委屈我闺女了。这是我妈的原话。于是我们决定将婚礼推迟到了10月份,等江路生从美国回来之后,最好拿个诺贝尔奖当结婚礼物。
我在机场送江路生去美国,这是我们交往以来第一次分别,我问江路生,“你得奖了之后,会不会看中别的更好的女孩子,把我甩了?”
江路生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我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韩北北。”
“行,我等你回来娶我。”我干脆道。
江路生从裤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突然单膝跪地,喊道:“韩北北,嫁给我吧。”
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的,我以前觉得这特矫情,可在这一刻,我鼻子酸了,眼睛里头热了,在该死的爱情面前,我也不能免俗,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捂住嘴巴,只能不停的点头。
我看见周围来来去去的人都以善意的眼神看着我们,还有不少人停下驻足观望,有人开始鼓掌。
江路生拉起我的手,拿出戒指给我戴上。
我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戒指啊。”
江路生道:“早就买了,可一直不知道怎么送给你。”
我举起手指,问江路生:“好看吗?”
江路生点头,“好看。”
我笑着给江路生整了整领带:“去吧,要登机了,记得到美国给我电话。”
江路生一把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半天,喃喃道:“北北,等我回来。”然后,江路生放开我,拉起地上行李箱,头也不回,朝登机口走了进去。
我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背影,刚开始离开,我就开始想他了,不过幸好,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不知道,这个很快回来竟然会变成遥遥无期。
刚去美国的头几天,我们还每天会打电话联系,知道对方一切都好,直到那一天,我永远记得,2013年8月23日,我永远失去了江路生的消息。
一开始我只是以为时差的关系,江路生可能暂时没接电话而已,两天之后,我开始担心,不停的给江路生打电话,直到他的电话关机。我通过各种途径试图联系上江路生,都未果。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我接到中国驻美大使馆的电话,我才知道,几天前,江路生在一次车祸中已经遇难。这是大使馆给我的说法,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前几天还跟我说会回来娶我,就那么没了。
我火速办好了去美国的签证,飞到美国。我是以江路生未婚妻的身份到的美国,大使馆的人全程陪同,他们带我见了美国警方,警方告诉我一些事故的情况。当时有一辆公交车突然失控,脱离车道,撞向对面江路生乘坐的车,江路生乘坐的车当场翻滚下路面,由于油箱爆炸,车辆起火,导致车内无一人生还。
我觉得很荒谬,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何况江路生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据说车子被烧成了个架子,里头几具骨骸被烧得不成样子,散落一地,勉强拼凑成了人体形状收敛了。
江路生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人,身份难以确定。还是美国警方从车祸现场掉落在外的包里发现了江路生的手机和其他证据资料,才确认了江路生的身份,将相关信息转告了中国驻美大使馆,由于江路生手机里只存了我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大使馆这才通知了我。
我要求去事故现场看,只要不亲眼看见江路生的尸体,我就不相信江路生已经死亡。美国警方那个高大健壮的黑人警察许是见多了这种场景,他耸耸肩,跟我说,韩小姐,我们理解您的心情,请节哀。
我怎么能不哀伤,我们说好了的,等他从美国回来,我们就结婚的。江路生,你是个大混蛋,你骗了我。我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浑浑噩噩的跟着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去看了现场,现场早就恢复秩序,一点痕迹也没有,看不出来几天前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惨烈的车祸,好几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了。
我在现场坐了很久,我希望江路生会突然跳出来跟我说,嗨,北北,刚才一切都是玩笑,我回来了。可是,我坐的越久,我就越清醒,这一切都是真的。
江路生,可能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带着江路生的骨灰盒回了国。
一个月之后,江路生获得诺贝尔奖的新闻开始铺天盖地传了开来,新闻报纸上都大篇幅报道了这次车祸,无一例外,他们都这样惋惜的写,一颗新星,刚开始升空,就已经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