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这也就是许加林他敢这么对我。我李美娜,要相貌有相貌,要人才有人才,我什么都不缺,伯母,我是真心喜欢许加林的,要不是这样,我一个美国斯坦佛大学毕业的MBA,我凭什么回来给许加林当助理?”那女声接着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停顿了一会儿,我猜她可能在打电话,能后才接着道:“我知道,伯母,您也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表现的。是的,我爸爸那里麻烦您多关照,告诉他我很好。好的,伯母,再见。”然后我听到一阵高跟鞋声音慢慢远去。
我又在工具间里待了一会儿,确定外头没动静了,我戴上口罩,才推着工具车走了出去。
不知道和李美娜通话的是谁,但可以知道,李美娜来到许加林身边,也许也别有目的。
这整件事情就像一团乱了线头的线团,越是走近,想要得到线索,就越是陷入混乱之中。
我将工具车推到了洗手间,开始准备打扫卫生,一推开男洗手间的门,就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小便池前头尿尿,见我推开门,很淡定的扫了我一眼,又回过头去,淡定的将完事的家伙收进裤子里,然后到对面的洗手台前去洗手。
我推开门的手僵硬了下,才记得收回手,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是许加林。完了,这层楼只有许加林和他的美女助理两个人使用,这段时间许加林一直没有出现过,再说,两人办公室里头都有私人卫生间,谁想得到,他大少爷会放着私人卫生间不用,跑到外头来上洗手间。
我这段时间都习惯了卫生间里头没人,因此也没喊一声,直接就伸手推门了。
完了完了,我应该想得到的,既然李美娜在这里,许加林肯定也在。
就在我懊恼之中,门很快就打开了,许加林出来扫了我一眼,声音冷漠:“以后记得进男厕所要敲门。”
我被他那冷漠的眼神刺激到了,心里跳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拽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幸而我理智还在,制止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许总,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看着许加林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前的江路生,或许表情冷漠,眼神疏离,可那是一种自我保护色,对人并无恶意。现在这个许加林,他的冷漠眼神下藏着的冷酷和凶狠却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就像是一把剑,以前还未开光,摆在那里供人瞻仰,却并不会让人心生害怕,而如今,这剑像是开了刃,见了血,寒光闪闪,还未靠近,便让人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所以,那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有如同脱胎换骨般地改变。
带着疑问,我打扫完整层楼,放了工具,到休息室换了衣服准备回家。
一出门就看见林经理站在门口,笑眯眯问我:“小韩啊,忙完了?”
我也扯出笑来:“林经理,你还没下班啊。”
“这不正要走么,小韩啊,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不敢,有什么事我能搭把手的,林经理您尽管开口。”我只好客气道。
“我就知道小韩你是个热心肠。你也知道,我家有个女儿正在上大学,她妈和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女儿没妈就是不行,这不,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是要我给她买个什么限量款什么鞋,你也知道,我一个男人,哪里懂得什么鞋啊包啊,小韩你年轻,知道她们年轻人的喜好,我就想请你帮我参考参考。”
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小忙,而是这个忙背后的意图让人难以消受,我为难的看着他:“林经理,对不起,我也不懂现在的年轻孩子喜欢什么,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这鞋子衣服什么的还是让她们自己去选比较好。”
“小韩,没事。我信任你的眼光,放心,不会耽搁你什么时间的。同事之间,你总不能连这点小忙也不帮?”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正准备答应,就看见一楼大厅那部直达二十六楼的电梯门开了,里头出来几个人。
打头的许加林目不斜视,一身修身藏蓝色西服,脚下生风,往大厅走来,跟在后头的当然是他的私人助理美娜小姐,一双高跟鞋踩得铿锵有力,一袭香奈儿套裙衬托的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香奈儿,那个大大的品牌logo,是个地球人都知道吧。后头还跟着几个人,在两人的气场下可以忽略不计。
一行人威风穿过大厅,其中一个跟在后头的年轻男人快速的下了台阶,门口早有一辆加长版奔驰停在了当中,为许加林打开了车门,我看着许加林坐进了车里,随后是他的私人助理,李美娜。
李美娜坐进车里时,不知有意无意,朝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里是慢慢的傲慢和轻蔑,也许在她看来,我这种人,也就配和一个中年秃顶的老男人在一起,这才叫门当户对。
迈巴赫扬长而去,我紧紧的盯着那辆车,恨不得把那车盯出个窟窿来。
一旁的林经理出声,打断了我:“小韩,要我说,我们这种人,离过婚,又有了孩子,过日子还是要实际一点比较好,像我们公司里头那些小姑娘整体坐着灰姑娘变公主的白日梦,妄想有一天能嫁入豪门,她们还年轻,做几年梦还无可厚非,可我们这种人不一样,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要为孩子多考虑考虑。我看小韩你平常打扮的挺朴素,一看就不是那种不切实际的人。”
我呸,什么叫我们这种人?难道一个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就必须放弃自己的一切,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冷笑着看向林经理:“对不起,林经理,我想,我跟你,不是一种人。”
“哼,小韩,你别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你不过一个扫厕所的清洁工而已,我找你是看得上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林经理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虽然到健明公司,当然,现在健明改名了,改为了华康生物制药中国公司,做一个清洁工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毕竟不是真正的清洁工,可是我还是被这种明显的职业歧视给打击到了。还有,一个女人,难道一旦生了孩子,就彻底贬值,沦落到需要大甩卖才能把自己清出去的程度吗?
我情绪低落的回到家,一开门,小米酒正在看电视,见我回来,扑到我身上,“妈妈,你回来了。”
我抱起小米酒,看着小米酒天真的笑颜,感觉刚才的郁闷消散了许多,当然,有这么可爱的儿子,也是一种福气。“小米酒,你今天在幼儿园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跟妈妈分享吗?”
小米酒奶声奶气道:“今天老师教我们唱了一首歌,我唱给妈妈听。”说着就从我身上跳了下去,立即表演了起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我含笑看着小米酒在唱儿歌,小米酒这一点儿和江路生一点也不一样,他从不害怕在生人面前表演,反而越多人越兴奋,难道说这就是俗称的人来疯?
我妈擦着手在我身边坐下,笑眯眯看着道:“好了,妈妈回来了,我们吃饭了。”
小米酒听见吃饭,立刻苦着脸,“外婆,我不想吃饭,我肚子都饱了。”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小肚子。这一点倒是和他爸一样,对食物没多大兴趣。
我正色道:“不行,小米酒要是不吃饭,就长不高,长不高,那以后谁来保护妈妈呀?”
立志要长高保护妈妈的小米酒立刻蔫了下来:“妈妈,那你就给我盛一点点。还有,不要青菜。”
“好吧,妈妈给你盛一点,不过青菜还是要吃得,不然会生病。就一点点好不好?”我不管小米酒眼巴巴看着我的眼神,帮小米酒盛了一小碗饭,又给他夹了点菜,将他放到了桌旁的婴儿椅上,“好了,快吃吧。”
小米酒拿起勺子,嘟着嘴问我:“妈妈,今天罗余童的爸爸到学校来当了一天助教,他教我们踢足球了,罗余童可高兴了。”
我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是吗?你喜欢踢足球?”
小米酒鼓起脸蛋:“妈妈,不是踢足球,是罗余童的爸爸去了,他爸爸可高可高了,有我爸爸那么高,把罗余童举在了肩膀上,可威风了。”
我其实早就听明白了小米酒话里的言外之意,可是怎么办?我能告诉他,他爸爸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参加他幼儿园的任何活动,他的爸爸,跟着一个看起来就门当户对的女人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放下筷子,安慰小米酒:“没事,下次妈妈请假,也去当助教,妈妈虽然不会踢足球,也没有罗余童爸爸那么高,可是妈妈会唱歌啊,还会弹琴,妈妈教你们弹琴唱歌好不好?”
小米酒不甘心的拿起勺子朝嘴里扒饭,半晌,才对我道:“好吧,妈妈,可是你要快点去,不然我们都要放假了。”
“行嘞,快吃饭吧,儿子。”我在小米酒额头上大力亲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妈朝我摇头:“个小精怪,越来越会跟人讲条件了。我跟你讲,今天我去接他,他还跟人家罗余童讲,让罗余童爸爸也给他举高一次,以后他的点心给罗余童吃,你说说,这么小的人儿,就晓得跟人家做生意了。”
我知道,小米酒不过从小没有得到过爸爸的怀抱,所以,特别向往罢了。我看着小米酒皱着眉头奋力吃饭的样子,心里充满了疼痛,小米酒,你放心,就算为了你,妈妈也会坚持下去。不就被人看不起嘛,又不会少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