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打那天晚上开始,许加林开始玩起了失踪。天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不知道多晚才回来,要不是第二天早上看见他换下的衣服,床上他睡过的痕迹,都以为这人根本就没回来。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居然连打个照面都难。
我妈都发现了不对劲,问我:“北北,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小许,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妈。”我努力回想了下,那天晚上也没吵啊,难道许加林真的半夜不睡蹲在我旁边,被我发现,所以恼羞成怒,不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了?这不科学啊。“那个,妈,你也知道,许加林很忙的,他管理那么大一家公司,手下几百上千人,哪有时间天天待在家里。”
“他去公司,你不会跟着去啊。”我妈没好气道:“就没看过你这么心大的人。”
“妈,”我无奈道:“我总不能到哪里都跟着他,看着他。这活的多累啊。放心吧,我对许加林有信心。”能没信心吗?许加林这种人,谁和他谈情说爱,谁就是傻子。反正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不会和我结婚。
我妈见我这样,狐疑的盯着我,道:“韩北北,从小到大,你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都清楚,你可别哄我,要是让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我是你亲女儿吗?你怎么尽相信别人不相信我。”我假装生气道:“哦,你宁愿相信我们吵架,我们感情不和是吧。”
我妈朝一旁嘟着嘴吃早饭的小米酒努了努嘴,“喏,不是我不相信你,你自己跟小祖宗解释去吧。过几天可就是小米酒的生日,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小米酒多早之前就想好了,他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场玩。这都几天了,他每天早上晚上都在等他爸爸,想要跟他说这个,你看,今天早上小米酒起来的多早,还是没守到他爸爸。”
我看向小米酒,小米酒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朝嘴里扒拉东西,明显情绪低落。往年他生日的那天,都是我带小米酒去游乐场玩,每次看见有小朋友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家三口走过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羡慕,眼里的羡慕遮掩不住。现在好不容易终于有爸爸了,当然希望能和自己爸爸妈妈一起去。我真是粗心,这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的小情绪,忘记小米酒的生日了。
“妈,你放心,小米酒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的。”我在心里暗下决心,就是绑也要把许加林绑去。
晚上,我做好了守夜的准备,打算无论有多晚,都要等到许加林回来。跟他谈谈小米酒的问题。不管他对我有什么想法,可是孩子是最无辜的,小米酒需要他这个爸爸。既然他认下小米酒,就应该尽到爸爸得责任,多陪伴陪伴小米酒。
在小米酒以前的人生当中,他已经缺席的太久了。
不过,等人的确是一件枯燥又无聊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很快我就昏昏欲睡,为了打消睡意,我去浴室洗了好几次冷水脸。
好不容易才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我连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端正的坐着,打算许加林一推门进来,就和他好好谈谈。
谁知道,脚步声从门外经过,许加林并没有进来。
这几天许加林虽然每天都很晚回来,每次回来我都睡着了,可是我知道他还是会回房间睡觉的,每天早上看见他床上有睡过人的痕迹。
怎么今天这么晚了,他不回房,去干嘛了?
我偷偷打开房门,朝外头看,看见门外一条漆黑的走廊,走廊尽头,书房门缝里透出一丝亮光。他去书房干什么?什么事情这么急,留到明天做不行么?还要不要身体了。当工作狂也不是这么当得。
我心里嘀咕,朝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这么晚还和什么人通话呢?
我忍不住好奇,趴在门上听了起来。
许加林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少了几分冷静,多了一丝烦躁。“老陆,你不知道,我的感觉很不好。”
停顿了一会儿,不知道对面那个叫老陆的说了什么,许加林的声音更加烦躁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承认,我见她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让我,体会到了以前从来都没体会的情绪,我知道,是他,以前的那个江路生在影响我。这只不过是以前他残留下的情绪而已。我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情况开始变了,我发现,我不知不觉想要靠近她。我开始在脑子里能听到一种声音,江路生的声音,他喋喋不休的告诉我,他对那个女人的喜欢。”
“一开始,我是高兴的,我和那个声音对话,我从中可以了解以前很多我不记得的事情,实验的细节,那些不容一丝一毫错误的程序。我和他做交易,只要我满足他的想法,和那个女人结婚,他就可以给我提供更多的实验数据。可是很快,我就发现,随着我越来越靠近那女人,江路生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大,甚至一靠近那女人,我就能感觉到。那天,当那女人穿着婚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跳的速度是那么快,这加速不是因为我,不受我控制,你能明白我当时心里的恐惧吗?”
“不,你不明白,这说明,江路生他,他的力量越来越强,他在我脑中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多。”
“直到前几天晚上,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每天晚上,那女人都在我的床上醒来,我一开始认为,这只是这个女人想要上位的手段,后来我才发现,罪魁祸首并不是她,而是,江路生。”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不,我没开玩笑。那几天我一直很奇怪,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直到那天晚上,我突然醒来,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站在那女人身边,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就明白了,原来,不是我没察觉,而是,我那时候根本就没了意识。是江路生,他那时候主导了我的身体。”
“老陆,我有个恐怖的推测,不,不是推测,也许根本就是事实。当初,我自以为接受实验之后的我被改造了,药物摧毁了我一部分脑神经,导致我失去了感知情绪的能力。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做到,只摧毁人的情绪感知能力而不伤害记忆、逻辑等等思维能力,最大的可能就是,我自己欺骗了我自己。”
“我根本就不是我,我是江路生制造出来的,或者说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他把所有的智慧、知识、技能给了我,他自己保留了情感。他把我塑造成一个残酷无情冷血的人,给了我强大的力量去逃离当时的困境。他自己,则是一个胆小鬼,蜷缩在脑海深处,等着我带他走出那个牢笼。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他的存在。”
“医学上有一种专业术语,把这叫叫做人格分裂,精神疾病的一种。”
“呵呵呵呵,是不是很可笑?”许加林阴森的笑声突然想起,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我自以为自己经过药物改造,已经成为一个完美的人类,谁知道,原来连我这个人都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别人凭空捏造出来的而已。”
“而现在,他开始不甘心了,越是靠近韩北北,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女人,他就越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甚至有一瞬间,真的成功了。”
我在书房门外,不自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出来。越听到后来,离真相越近,我就越忍不住的颤抖。我想起那天晚上,许加林那个从迷惘到清醒之后的表情,他那个时候,肯定发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老陆,你帮我找心理医生,我要业内最顶级的心理医生。他既然一开始决定要消失,就别想再回来。”
“我要让他,永远的消失。”听见许加林低沉又阴冷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我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冰湖里,彻骨的寒冷席卷我全身,让我忍不住直打哆嗦。
我再也没有敲门进去的勇气,我几乎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那扇门,像是那门后关着的是一头野兽,随时随地都可能冲出门来,将我啃噬的尸骨无存。
我冲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又上了锁,背靠在门上,剧烈的喘息才从屏住不知道多久的嘴巴鼻子里呼出来。
人格分裂?刚才听到的一切,多像个荒诞的科幻电影,然而,就算情节再离奇,我内心深深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焦灼的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许加林想要江路生永远的消失。我相信,许加林绝对有那个本事,他说到做到。
不,江路生不能消失,要是江路生消失了,那许加林也许就真的再也变不回来了,他会彻底的变成一个残酷无情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