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如今证实了绵璃趁燕婉不在的时候去过育婴室,但是也无法证实将针扎在念瑜的身上就是她。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么背后是不是有人教唆呢?还是绵璃根本就没有傻,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跟她一样,为了报仇?可是她为什么要对念瑜下手呢?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又能对她构成什么危胁呢?子悠她想不通也不明白。为何绵璃要这样做?
她心事重重地经过书房,看到绵志正坐在里面,刚想离开,绵志便从那宽大的书桌后面走过来,一脸的凝重表情。
“你在育婴室?”他拉开半敞的门问她。
她略有点愕然,但是还是装出很安然的样子:“你去哪里?”
他唇角牵起:“你想不想听真话?”
她缩了缩肩膀,冷静地看着他,心里却直擂起了鼓:“那么我可以说我不想听吗?”
他冷幽幽的微笑着,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突然间他伸出两只手将她抓进了房里,膨地一声将门阖上。
她一个趔趄,差点要跌在地上,他却双手交叉地抱着,目光灼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穿透一样。
“你要跟我说实话,你跟那奶娘在房间里说了什么?”
她心弦一震,看到他那双阴凄凄的眼睛,那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就像是要把人吞噬了一般。
“没有什么。”
为了掩饰她心头的这份心虚,走到那书架后面,这间书房她从来没有好好进来看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上面磊着千余本书籍,四面墙壁上都挂满了他所写的书法及山水画。
“你以为我没有听到吗?”他板起面孔,语气中透着震怒,“那个奶娘跟我爹有关系是不是?”
原来他全都听到了。
她眼角一睃,看到他铁青的脸色,眸光沉静地说:“你问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艾家的事哪一件不是你所关心的。”他的两眼闪着逼人的光芒。“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她径自地走到门口,回头对他说:“我不是你的犯人,我为何要听你的吩咐!”
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扼住她的腕,腕上带着一只细镯子,镯子上有凸起的蛇形图案:“你必须告诉我,否则你今天休想走出这道门!”
“艾绵志。”她的目光冷然的,就像要把人冰冻住一样,“你是在危胁我吗?”
他尖锐的目光长久地凝注在她的脸上,渐渐的,他的目光缓和了,脸上充满了悲伤的表情,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他总是要这么做?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跟我娘说是最后一次,可是姨太太娶回来一个又一个。这次居然跟一个奶娘……”
他松开了手,眼睑边有些红了。
她发怔地望着他,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从我懂事起几乎没有见过我娘笑过,在我的记忆里就只有对我娘的印象,我上学从来只有我娘送我去,可是他呢?他有哪一天尽过当爹的责任?他就知道玩女人!现在居然连家里的女人也不放过!”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突然间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往她的面前凑了一凑,她听到他因痛苦而变得嘶哑的声音叫道。“你打算替他瞒多久?”
见她长久地不吭声,他腾地直起身子冲向门口。她几乎连想也没有多想,便扑到门前阻止他:“你想干什么?”
“我要把他们这对狗男女逐出我们艾家!”他咬得牙趷趷地作响。
“你不能去!”她沉着地说道。他这样的怒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也要阻拦他这样冲动莽撞地行事。
“你是想助纣为虐吗?”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此刻的心情是深不见底的万丈绝壑。他由小到大都没有把那个人当作是自己的爹,可是那个他本应该要称之为爹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娘。这是他不允许的!娘可以忍他,但是他不能!
“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每次跟我娘吵架,他可以十天半月都不回家,可是他一样在外面过得很好。因为他在外面花天酒地,酒楼,饭店的人都到家里来要帐。你知不知道我们以前过的是怎么样一种日子!”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她想了一会儿,突然间主动地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握了一下,“你这样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鲁莽地行事,会牵连到多少人。”
“你为什么还要帮着他说话?”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已抽紧。“那个男人究竟给你下了什么盅,你要站在他那一边。难道我娘待你薄吗?”过了一会儿,他唇角微微地往上翘起,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我知道了,就因为我娘罚你跪祠堂,对你动家法,所以你才对她怀恨在心!”
“绵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他是你的亲生爹,他不是别人。为什么你不能够像对待你娘一样地去对待他。你知道吗?他跟我说他现在很后悔小的时候没有好好地看着你们两兄弟成长,如今想要去弥补,可是你们两人却如此地排斥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收养念瑜吗?因为他想在念瑜的身上补偿过去对你们两兄弟的亏疚。你原谅他好不好?”她的心好像被牵了一下。
绵志的脸瞬间抽搐了一下,随即他的五官微微地变形:“不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让我去劝劝他们好吗?这件事先不要惊动别人。”她已经答应了燕婉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绵志的偶然一次经过便已经知道了。“他们只是一念之差。让我跟他们去说。”
绵志的眼睛斜了她一下,目光变得迷惘而空洞,从他的眼角里闪出两颗晶莹的泪珠:“为什么你要帮他?艾家的事为什么你一定要插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已经十几年了,我娘如今身子这样差,都是他害的!”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娃娃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悠悠的歌声从窗外飘了进来。她圆圆的眼睛睁得极大,从绵志的眼睛里看到了相仿的恐惧,她瞟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钟,刚过晌午十二点。白天居然也有人唱歌。
“你听到了没有?有人在唱歌。”她全神贯注地听了一会儿说道。那歌声忽远忽近,飘渺不定。绵志走到门口,猛地将门打开来,四顾了一会儿,视线所及之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将门关上,歌声突然间就消失了。
“也许是丫鬟们唱着歌玩呢。”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上次你不也是说艾家是不准养猫的,可是这猫从何而来?你有调查清楚了吗?”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紧紧地把她包围了。又是这首歌,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
他想到那次让人去调查黑猫之事,来人却向他禀告艾公馆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可容猫进出的洞,也没有发现有人养猫的迹象。可是那只猫明明是他与子悠亲眼所见,又怎么会查不到呢?
她突然间有一丝醒悟,也许这只猫是养在那间密室里。如果下次去看的话,一定要好好观察一下。
被这诡异的歌声惊扰了他一下,他胸口愈发觉的堵得慌,但是理智也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
“这件事我先不跟娘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我不希望那个男人有一天跟我娘说,我准备娶第四房姨太太了。”他正了正脸色说道。
她带有点怄气的表情说道:“你放心,你爹他不会娶第四房太太的。”
“你这么肯定?”他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认为他如果娶第四房太太,那么三太太会饶过他吗?”她反诘道。
他推开窗口,一阵冷风迎面袭来。艾永璇,自从娘嫁给他之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害。娘出身名门,却因偶然的一次邂逅,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哄骗嫁入了艾家。
娘为情所困,而他自己呢?他望着窗外飒飒作响与不住摇晃的叶子,那往外探出的枝桠,在地面上投下可怖的影子。
先是苏彩异,后是乔子悠。他爱过的女人,一个死于非命,后一个……他骤然地转过身子,看到她站在门旁,明净而美丽的容貌,眼里带着一丝倔犟,闪闪发亮。这样的眼神他在苏彩异的身上也见到过,临死那一刻,他看到她那美丽的双眼里,闪烁着悲愤交加的光,他抱着她,看到从她的身体里汩汩不断流出来的血。他悲恸地叫着她的名字,却看到她的眼睛里燃起火样的光芒,这光芒一闪而逝。她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他阖上眼睛,苏彩异的音容相貌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显得异常地清晰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