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元城中藏匿许久的楚云焕余党,便在如此情景下被抓了。
躲藏了许多日,从潜伏进来开始耗费了无数心血,原本是留作楚云焕的另一条后路,轻易的被折断了。
钟玉清将所有人都押回了大牢,随即向楚云澂复命,一切交由他处置,同时不忘在回复是提到能抓到这些人,多亏了温景行的分析以及妙计。
楚云澂带着一丝玩味的看着对方眼底隐隐带出的一点钦佩,一本正经的要对方事后好好谢谢温景行。
于是第二日,温景行便被钟玉清强行拖到了回味楼喝酒。
温景行无奈之际却也别无他法。好在他其实对钟玉清此人也并无厌恶之感,反倒觉得早朝堂上还能有如此率直之人,实在是难得。
当然,温大人绝不会说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其实十分好酒,更好吃,回味楼的菜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难以抗拒。
城内余党全部伏法,京城中又恢复了往日安宁气氛。
但这并不能表示,危机已然过去。
夜半三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彻底打破了宁静。城门处守卫倚着墙根正在小憩,却被这动静惊醒,揉着眼睛看着飞奔而来的黑影。
“快开门,八百里急报!”马上的人嗓音沙哑,声音疲惫却依旧洪亮,语气中隐约夹杂着一丝焦急。
城门守卫一下惊醒过来,确认身份后赶紧打开了城门放他进去。
东宫。
楚云澂才睡下没多久,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遂惊醒。
“殿下,臣有要事禀报!”门外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急促的拍门声一直都未停下。
楚云澂迅速睁开了眼睛,皱了下眉披衣起身,外面的人应当是钟玉清。他向来最重礼数,如此深夜前来,恐怕确实是出事了。
钟玉清还在持续的敲着门,忽然门被人从内侧拉开,钟玉清愣了一下,借着月色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急忙出声道,“殿下,臣……”
“进来说。”楚云澂打断了他的话,侧身将人让进来,同时吩咐守在外面的人去端些点心,再沏壶茶过来。
东宫内重新亮起了烛火,楚云澂在桌边坐下,直接问道,“出了何事?”
钟玉清面色凝重,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来恭敬递过去,沉声道,“殿下,西嘉又出动了二十万大军,走水路,从西边绕过来,怕是想要去雍州城那边支援。”
楚云澂接过信来看,这正是方才那小兵带回来的情报。上面详细记述了西嘉此次出兵的情况,以及预计行进的速度和方向。
西嘉寻到了南陌守卫较弱的一个点,看准时机发起了攻击,成功打开了缺口,一路势如破竹。
若是他们没有立刻设法阻挡,那么等到西嘉两军汇合,那么楚衍眼下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无畏的牺牲。
楚云澂垂眸盯着那封信上的字,久久不语。
长久的静默中,钟玉清却是愈发焦躁起来,他紧蹙着眉,双拳攥紧,耐心终于耗尽,蓦然站起身来大声道,“殿下,前方战事紧急,请您让臣带兵前去支援!”
二十万大军啊,西嘉军不好对付,何况还是如此数量的大军,若是去的晚了,连目前形势稳定的雍州一带都或许会再次陷入危难。
他盯着楚云澂,对放却还是一副垂眸沉思的模样,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殿下!”钟玉清的声音忍不住又提高了几分。
楚云澂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中涌动着几分冰冷的警告之意。他甚少用自己的气息压人,此时却是毫不掩饰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与那样一双眼眸对上,钟玉清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出声。
对视片刻,他便只好噤了声,冷静下来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见对方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楚云澂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淡声道,“抬起头来。”
钟玉清依言抬起头来,楚云澂淡淡问他,“本宫问你,我们眼下城中还有多少能用的士兵?这其中,将领几何,军师又几何?”
“城中还有……”钟玉清的话说道一半便顿住了,随即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太心急了。
相较之下,楚云澂的冷静显得更为突出。
城中原本有五十万万驻军,可是为解雍州城燃眉之急,晋王带走了三十万去雍州城,如今也只剩了二十万。
皇城内绝不可无守军,这二十万绝不能全动,甚至连挪出十万来,都得日日小心,担心哪一日有敌军攻上门来,届时防守薄弱,皇城危已。
如此一想,钟玉清的额上冒出了几滴冷汗,人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楚云澂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想明白了?”
“是臣思虑不周,太过着急了。”钟玉清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带着一丝愧疚和自责。若不是有对方提醒自己,恐怕自己早已带着人不计后果的冲出了城。
余光扫到面前这位将军有些垂头丧气的神情,楚云澂微微叹了口气,忽而还了一个话题,“钟将军,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你有事多与温大人聊聊,问问他的意见?”
钟玉清带着几分茫然的抬起头来,没有回答他。
楚云澂面上有了几分无奈,原本想让这两人一点点在相处中生出信任来,所以他刻意没有将话点明,就是怕钟玉清在心理上会排斥对方。
可是如今他还未明白,却是不得不说了。
“在兵法战略上面,这朝中恐怕再找不出来比钟将军更擅长的人,但是你过于冲动,容易被情绪控制,遇事不够冷静。温大人却恰恰弥补了你的这些缺陷。”
楚云澂的声音很轻,但落在钟玉清的耳中却是如雷贯耳。
“温景行是朝中不可多得的栋梁,他虽不善武,身子弱了一些,但是他谋略过人,遇事善于分析,并习惯性的做出多种预判来分析形势,若你能多与他交流,你们二人在一起,将来定然无人可敌。”
他说完后,抬眸望向了钟玉清,“如此说,你可明白?”
钟玉清愣愣地看了他片刻,这才恍然回神,短暂的失神过后,是无法言明的感激。
他冲动急躁的性子自己也知道,可就是改不了,没想到对方不过与他接触两次便已看清了这一点,还费心思替他寻了解决办法。
“臣明白。”钟玉清低低的应了一声。
楚云澂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随即道,“虽然如今局势险峻,但是皇城的安危也绝不能不顾。”
他顿了顿,“本宫会带兵去攻打西嘉靖边。”
“靖边?”靖边是西嘉的皇城所在,钟玉清抬起眼来,目光中有一丝疑惑,“为何要去靖边?”
楚云澂但笑不语,只静静地望着他。
钟玉清又想了片刻,这才恍然道,“殿下是要……围魏救赵?”
“不错。”楚云澂点了点头,轻声道,“西嘉虽然军队数量庞大,但是雍州城一战已耗去了他们将近七成的兵力,如今又抽调二十万大军越过边境,皇城已空。”
闻言,钟玉清也激动起来,他失声道,“殿下好计谋,若我们此举顺利,不但能解燃眉之急,或许还能一举攻下西嘉皇城!”
他说完后又皱了下眉,“可我们最多只能抽调十万兵马,若是对方在国内尚有埋伏,岂不是羊入虎口?”
“是五万。”楚云澂淡淡出声纠正他。
钟玉清微微睁大了眼睛,“五万?殿下,区区五万人马能做什么?”他又有些着急起来,“殿下三思啊。”
楚云澂摇了摇头道,“皇城内的兵马不能再少了,何况我们此战目的也不在于攻城,只要能逼得对方返回皇城便已达到目的,届时只要寻个机会撤退便可。”
钟玉清长眉紧蹙,显然还是有些担心。楚云澂见状笑了起来,“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五万人足已。”
见他坚持,钟玉清也不再反驳,他左思右想,若是当真如太子所言,不过是为了逼对方回防,那确实有多种方式可以用,五万人虽说少了些,却也能支撑。
“既然如此,请殿下让臣带兵前往。”上一回他便没能带兵出征,这回定要替南陌出力。
怎料楚云澂又笑了,“我方才已说了,我会亲自带兵前去西嘉。你得留下来,与温大人一道替本宫将这皇城守住。万一对方破釜沉舟攻过来,便全靠你们二人了。”
钟玉清没料到他竟又不允自己出征的请求,顿时急了起来,“殿下,您若不放心臣的性子,可以派温大人同行,臣一定会事事询问他的意见,不会冒进。”
怎料楚云澂笑了一声,有些无奈,“这一回不让你去,是我的私心。”他的声音很低,隐隐带出了一丝压抑的伤感,“是我自己再难忍受坐在这深宫里等待的日子了。”
钟玉清有些默然,见对方难得的有些情绪不对劲,却不知是何缘故。
“我想早日解决西嘉之事,如此我才好有理由去接她。”这一句楚云澂的声音极低,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钟玉清皱眉片刻,又想到三皇子谋反当日太子妃被掳走的事情,终于明白过来。太子殿下是想亲手解决了西嘉,去寻被绑走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