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志正在如吉酒坊里清点着当日的银子。这些天船运频繁的不得了,他的酒坊也跟着沾光。正美滋滋的点了银子准备回家,便见着徐老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了进来。
“老舅,你怎么来了?”林承志有些稀奇,这时候他应是在酒坊里啊。
“真是晦气!”徐老伯一见到侄子,赶紧贴了上去,“哎哟,我的大侄子,你老舅今日可是被别人欺负了!”
“欺负?”林承志愣了一愣,“你莫不是又去赌了?”
“我早就不赌了!”徐老伯澄清道,又咬牙切齿,“咱们酒馆,那姓白的小子对我大不敬!我便与他吵了一架,出来了!”
“什么?!”
“你说说,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如此对我,还说你只是他们聘来管铺子的,这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吗?”徐老伯有意讨好他,“我一想,我可是你林承志的舅舅,如何能受得了别人这样欺侮,便甩了手,不在那里干了。”
林承志一听,差点气昏过去。他之所以这些天放心的撒手,有一半原因也是自己的老舅在那里,若是出了什么事还能及时通报,如今他倒自己不干了!
他定了定神,“他们可还说了什么?”
“其他倒也没说什么,没想到那酒坊竟是他们的地方,他把地契都拿出来了。唉,大侄子,都这么多年了没听你提过整修,原来那酒坊竟然不是你的。”
徐老伯还未注意到林承志脸上表情的风云变幻,笑嘻嘻继续说道,“大侄子,那老舅就来如吉酒坊当个帮手吧,你瞧瞧,这铺子这么大,你一人也忙不过来,还要管着南边的如祺呢,老舅在也能帮你看着些。”
林承志望着他虚伪的脸,心中狠狠诅咒了他七八百遍。可日后可能还需要他帮忙,林承志便压下心中的火,冷笑了几声,“那老舅就在这里当个跑堂伙计吧,如吉近日刚添了几个新伙计,也不需要老舅多做什么。”
他不是看不出来徐老伯的心思,如吉近些年收益颇丰,这老舅估计早就想找个借口过来了。
“伙计?”徐老伯犹豫了几分,“我好歹也是你的大舅,当个跑堂也太……”又看那林承志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模样,便赶紧答应了。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每日也可偷偷拿些银子。徐老伯想,便谢天谢地的离开了。
林承志有些阴冷的看着徐老伯喜滋滋离开的身影。
看来自己是太放松了,他本以为那三人不过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玩几天就走了,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容易了。这事不能徐徐图之,否则那如虞酒坊真要落在他们手里。
他低头摸了摸脖子上挂的钥匙。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早早打发走。
林承志将一边的伙计招来,对他耳语几声。
另一边的紫桑正取了店里的账本翻看。
研究了良久,她发现这账本看上去十分正常,账虽然都能对的上,但隐隐约约总是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翻来覆去都没找到那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
正在头昏脑涨之际,面前递上一杯茶,抬头,是白薇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公子倒是十分勤勉,刚接手过来就要将账本翻烂了?”
紫桑一笑,揉了揉太阳穴,眼睛有些酸胀,“早些看总是好的。”
白薇见她神情有些疲倦,自己正好要去淙水街办些事,便拉着紫桑一起让她放松放松。
今日淙水街多了些外乡人,街上人有些多,白薇特意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公子在这里等我一会,避会太阳,白薇去里面拿个东西就来。”
紫桑点点头,寻了个地方坐下,十分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她看的腻了,便顺手抽出别在腰间的紫檀扇子,在眼前对着太阳缓缓展开。
这樱色真是好看。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紫桑放下扇子,撑着下巴想。眼前人流中却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
是他?紫桑眸光一亮,急急喊了一声,对方却没有听到一般,快步踏入人流。
紫桑不自觉的起身追了上去。
那人走的不慢,紫桑唤了几声他的名字,却被人流的嘈噪声掩盖。
待她挤开人流,那白衣的身影却闪入了另一条街。紫桑下意识握好扇子追了上去,见他停一家铺子前,刚要上去,却被旁边的人绊了一下。
“沧……!”
她惊呼一声,扑在他背上。
那白色身影僵了一下。
她满面通红的起来,“抱……抱歉……”刚要抬头看他,却发现那转头看着自己的人并不是沧霆。
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浓眉大眼,右眼下一颗泪痣,却少了少年人的朝气,反而是面无表情,宛如精致描刻的玩偶一般。他身形和沧霆有几分相似,眉眼却差的很远。
紫桑有些发窘,往后退了一步。“这位公子……抱歉,在下认错人了。”
他浅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径直进入了人海。。
紫桑懊恼着自己的冲动,转头一看,四周都是涌动的人潮,自己刚才只顾着追赶身前的人,已然不记得自己是从哪条路挤过来的。
她见一边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子,正要过去问路,耳边传来清甜娇柔的女声,“申时已到,各位爷久等了,请随着我们的姑娘进来——”
身后忽然多了几分推搡的力道,紫桑暗叫不好,刚要退到一边让开路,不想却被侧边挤进来的几个高个子大汉推着一并挤了进去。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竟不是她想象的浓香,反而十分淡雅清丽。里面的客人极多,大多都聚集在前厅。楼上也有些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不过都被大堂里推杯换盏的声音压盖过去。浅色的纱幔从二楼垂下来,身边还有女子调笑混杂的声音。
迎面而来的几个粉裙女子笑盈盈。其中一个女子伸手拉过他,往侧边的地方走去,“公子,雀儿姐姐马上就要出来了。”她比紫桑略高一点,桃花眼轻佻的看着紫桑,蹭了上去。
“这位姑娘,我不是要进去的。”紫桑抽手抽不出,只好软声说道,“你误会了。”
“别害羞嘛公子,看你小小年纪,定也没有什么经验吧?”桃花眼的姑娘纤手拉住她,“放心,姐姐帮你找一个好位置。”
“先坐在这里,等会我来找你。”桃花眼的姑娘把她强暗在一个偏侧的位置上,摸了摸她的脸便娇笑着离开。
紫桑有些语结,更叹这个身体的赢弱,竟连一个小姑娘的力气都抵不过。她站起身想离开,但单是看了一眼大门处就放弃了——那大门挤满了想要进来的男人,若自己要出去,怕是要被挤成鱼干。既然如此,就先坐一会,待人不多自己出去便好。
她有些无奈,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好好听白薇的话不要乱跑。她手指轻轻扣着绸子桌面,而旁边已有粉颊少女过来添茶了。
寻香阁二楼。
穿着上好宝蓝色宽袍,绣着精致纹样的高个男子长腿一迈,从楼上的雅间走了出来。翠色的束发簪工艺精湛。
房里传来极柔媚的男声,懒洋洋问道,“公子这就要走了?”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男子的丹凤眼微微向下看,嘴角带着些餍足的疲惫,轻轻整理一下袖口。“那一百两的银子我差人送到你房里,若是不够,再来我阁中拿。”
一小厮迎了上来,将手中的锦盒捧上,“慕容公子,这是我家大人的意思。”
锦盒打开,品相极好的人参呈在男子眼前。
“大人有心了。”男子点点头,一旁的手下连忙接了下来。
“告诉横大人,他说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是。”
待小厮退下,男子俊俏的脸微微往下,丹凤眼瞟了一瞟楼下的人,“寻香阁今日有活动?”
“回公子,今日是头牌雀儿的拍卖日。”
“怪不得如此吵闹。”男子微微皱眉,随意一扫,却刚好望见一个清丽的面容,束着黑发,一身青白色的长衫,脸上有些绯红,略微皱着眉头。
他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笑意。这不是那日在飞鹤楼楼下吃饭的人。
“他也在这里?有意思。”男子有些玩味的摸了摸下巴,转身吩咐旁边的人。“晚枝,帮我在下面找一处位置,喏,就是那个青白色长衫的人旁边的那一桌。”
渐渐地,身边都坐满了男人,紫桑本要离开,却被那桃花眼的小姑娘灌了几杯酒,此时双颊粉红,头也有些晕,便又坐着饮了几口茶。
这时,忽然听得中间一阵脆铃响,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各位爷都知道,今日是雀儿姑娘十六岁生辰。雀儿姑娘特地准备了歌舞供大家观赏。各位爷们都看好咯,只有出价最高的主,才能最终抱得美人归。”
男宾们纷纷喝彩,身旁有些下流的话传了过来,紫桑皱了皱眉。这古代竟还有青楼女子拍卖一说?好奇抬头望了望,一个鹅蛋脸柳叶眉的长发女子只穿了一件薄衾,便款款上了台,跳起舞来。
姿态是极美的,配着奏乐更添了几分高雅出尘。紫桑不觉有些入迷。那长发女子跳舞十分有风情,长袖轻卷宛如仙子,怪不得是这里的头牌。
正在这时,紫桑旁边的人忽然被人请去了楼上的厢房,一个身材笔直的宝蓝色长发男子潇洒走来,坐在那里,丹凤眼一眯,冲着紫桑微微一笑。
紫桑也礼节性报之一笑。
一曲终了,白纱的女子上台,“现在拍卖开始,起价八十两。”
待价钱被提到三百两时,一名有些肥硕的男子坐在中间,左拥右抱,大声说道,“我出五百两!今日若是我能抱得美人归,各位吃酒钱就算在我头上!”
真当是暴利!紫桑摇摇头。若不是她实在觉得不符合自己现代女性的观念,在这里做青楼生意是不是能稳赚一笔?
她眨眨眼睛,又饮了一口茶。
身旁忽然有人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