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经过一夜的休息,众人前一日拼杀的疲惫也缓和了不少。但在邱不易将昨夜所听的消息告诉他们之时,气氛似乎又变的有些低落。
邱不易在心中长叹一声。本来安排好,沧霆应是今日与他们一同商议的,谁知他昨晚落了雨,今天高烧还未退下。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邱不易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担忧,毕竟沧霆的武功之高强,在整个江湖都是排的上前三名的,没了沧霆的力挽狂澜,只怕……
虽说华锦医术高强,但若是沧霆并不能在这三天好了呢……
正想着,便听到新任的东堂主昱显说道,“怪不得红云似乎一点也不急,我们在山上,孤立无援,若是不能拼杀出去,定是会被他们耗死。”
“对。”邱不易转过身,“所以老夫认为,我们不该一味守势,而是要拼杀出去,速战速决。”
“说得容易……”徐尚光忽然嘟囔道,“这如何能拼杀出去啊?”
刘威思索了几秒,“不如这样,红云一向手段残忍,绝不放活口,我先带人做诱饵装作节节败退,尽力引越多的人过来,各位堂主提前埋伏好,做合围之状,一并消灭,如何?”他摸了摸下巴,“既然精兵部队已经被消灭,余下的部队虽人多,但也不一定有太大的威胁。”
“嗯,说的不错。”邱不易望了望窗外阴沉的天气,“可惜今日还是阴天,只怕渺渺的毒药是用不上太大用场,不过此时楚阕也已经回来了,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成。”他转头望着刘威,“就按你说的去安排吧。我与其他门主一起埋伏在侧,好好将红云的气势杀一杀!”
另一边的红云营帐内,比起黑无首则是不急不缓。
“外面可有什么动静?”锦衣的英俊少年闲适的端了一杯茶,披着一件狐毛的冰蓝色披风。那精致的圆眼扫了扫一旁跪地的人。
“没有。”那黑衣人回答。
“很沉得住气啊。”少年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在安静的时候,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贵家公子,与那血腥气息半点都沾不上关系。
“鬼玄鬼莫三天后便能来支援了,我们就暂且先陪他们玩玩吧。”少年轻轻将茶放在桌上,“竟然能将我引以为傲的暗卫对杀得片甲不留,有意思。这让我多了一条想要杀了他们的理由呢。”
“云主……”那黑衣人忽然问道,“属下还不懂,为何昨日不趁着他们疲软之际,一举拿下?非要给他们时间恢复过来……”
少年的冰魄转了过来,勾起了一个莫测的笑容,“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才是掌握着他们生死的人。若是我想杀,他们便会节节溃败,若是我不想杀,他们便可以在再多喘息几日。”
“云主,但派中的孩子们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他们恨不得立马……血洗曾经的仇恨呢。”那黑衣人眼中划过一丝恨意,说道。
少年淡淡看了他一眼,半晌,语气极轻的说道,“那么,便杀吧。”
——
白雯苑之中。
华锦正在二楼的厢房为沧霆把脉,常玉在一旁紧张的为沧霆擦拭额角的汗。他在第一天看着沧霆被送到密阁之中休养后,听闻白雯苑缺人手,便赶过来帮忙治疗伤者了。没想到今天早上,便看到门主躺在二楼的床上,昏迷不醒了。
“怎么样啊,华锦姐姐。”常玉趴在旁边,担心极了。
“嗯……还是不太乐观。”华锦眉目也是十分沉重,将一旁凉着的药汤端了过来,让常玉扶住沧霆让他喝了进去。
沧霆的高烧还未退,脸色极差,迷糊之际,声音嘶哑的唤着紫桑的名字。
华锦叹了一声,“常玉,你好生照看着他,若是体温又上升了,便来叫我。”她有些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抚了抚额头。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但她还不能休息,她还不知道,紫桑到底怎么样了。
抓着窗沿摇了摇脑袋,她强撑着身体,往楼下走去,各处都是受伤的护卫,还好黑无首之中有不少妇孺前来帮忙,药也备的充足,才不会出现问题。
一个女医师注意到她的身影,向她报告情况,“华锦姑娘,这边一楼的伤者已经都控制住了,但二楼还有几个重病的,还需要调养……”
“嗯。”华锦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等一下我便上去看看,先让白医师将护心丹喂给他们。”
“好……”那女医师有些犹豫的看了华锦一眼,“华锦姑娘,你没事吧?为何脸色这么差?”
“我没事。”华锦摇了摇头,便往外走去。她在半夜之时,拜托楚阕去寻紫桑。她知道紫桑对于沧霆来说多么重要,所以,她一定要让他在醒来时见到紫桑。
“不知他找到没有……”华锦喃喃说着,努力保持着清醒,身体却止不住的要往旁边倒去。
华锦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没睁开眼睛,嘴角却弯了起来,凑到那宽阔的胸膛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她感觉眼皮就像缝上了一般,却无比眷恋的赖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不想起来,口中含混的问道,“紫桑……你找到她了吗……”
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声叹息,楚阕的声音如溪流一般缓缓传来,“找到了。你放心吧,乖乖睡觉,怎么我不在你就这么勉强自己?”
再也没有什么声音能给她这样的安全感了。
楚阕看着她疲累至极的神情,终是不忍再计较昨日的事情。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那怀中软软的人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口中无意识的呢喃着。
“傻瓜,睡着了还说梦话?”楚阕嘴角扬起,耳朵凑了过去,听到的却是一声声自己的名字。
眼中有几分宠溺,将怀中的人环的更紧,往白雯苑中走去。
——
昏昏沉沉之中,不知是谁在唤他,一声又一声。
他似乎还是那个幼童,坐在黑暗处发抖。睁开眼睛,又是那个严厉的人,眉间的八字拧的更紧,冷冷的对他说道,不许出来。
不……
他想要向他跑去,却眼看着那黑色的大门被无情关上。
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是一片血污,在他眼前泼洒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那是他第一次杀的人,那惊愕的眼神随着落下的头颅一起,怔怔的盯着他,不放过。
不……他颤抖着跪了下来,既无助又恐惧,一遍遍的喃喃,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你的……
然而,那个头颅上带着血污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闭上眼睛,紧紧的闭着。浑身颤抖不已。这是他的梦魇,这是他一生的痛苦,注定要跟随他永永远远。
风渺渺在沧霆身边担忧的看着紧皱眉毛的他,将那额上沁出的汗擦拭去。
“霆哥哥……”看着他如此痛苦,她心中不舍,却无计可施,只得紧紧的抓着沧霆的手。感受到手中同样紧抓着她的力量,风渺渺心中一动,眼中的欣喜如泉一般溢出。“霆哥哥……”
那欣喜带着几分绝望而悲绝的味道。素手抚了上去,小心而又放肆的摸着沧霆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单薄的唇。
“霆哥哥……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依赖着我?”她嘴角是苦涩无比的笑意,与她平日的美艳明丽判若两人。她握着沧霆略发烫的手,她知道此时应该将那发热的毛巾换了,应该给他擦一擦手心,可她就是不愿放开。
良久,她失神道,“霆哥哥,你可知,我真想你一辈子病着。”风渺渺靠了上去,伏在沧霆的胸前。“我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继续活着的。就算你找人从乐天泉那里将她捞了上来,又如何?”
沧霆的蹙着的眉头加深。她却并不知,仿佛在回味那甜蜜而又苦涩的感觉一般,嘴角带着笑,“霆哥哥,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逃走。”
常玉站在门外,听着这段对话,身体一震。
抬头望了望走廊尽头的那一间房间,心中的担忧更甚。见到医师终于出来,常玉连忙迎了上去,“先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那老医师并不耐烦,有些吹胡子瞪眼起来,指责道,“这就是风护法所说的轻生之人?你们这些年轻娃娃,一点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如此寒冷的天气,在那水里扑腾什么?本来是战时就混乱,怎么还来添堵!你们这些孩子啊……”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个境遇,能捡回条命便不错了!我已经将药给她服下了,现在先让她静休着吧,这命能不能捡回来,就看天数吧。”
说罢,便撇了撇嘴走了。
“可……可她是门主最重要的人啊……”
无人应答。
常玉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会。此时华锦姐姐才刚刚睡下,他几次尝试前去,都被人赶了出来,不让打扰。
难道自己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紫桑死去吗……常玉快步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将门轻轻推开。那房间并无一人,寂静无声,只有那床上躺着的人,多了几分悲凉。站在床边时,见到的却是一张毫无生气而又无比惨白的脸。
“紫桑姑娘……”他唤了她几声,却毫无反应。他探了探她的呼吸,却宛如游丝一般,时断时续。常玉心慌起来,忽然想起华锦姐姐曾说过的什么有起死回生效果的护心丹,便连忙起了身,站在门口等候那端来药的医女。
焦急的等了半晌,终于看到那医女端了过来。常玉将那药端了过来,将托盘中的绿色瓷瓶倒出两粒,包了起来,仔细而小心的放在胸前,才敲了敲沧霆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