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微微有些寒冷的冬天,湖州又迎来了一年崭新的春天。温暖的春风将柳树吹出了嫩绿的树芽,那沿着淙水的一路上,都可看到盛放的迎春花或是樱花。
这里依然是最热闹的渡口,每日人来人往,有北上的商贾,也有南下的人家。在那港口旁边的小酒馆中,每日都讲着最新鲜的事情。
“你可曾听说,新皇登基后,原本要将朝中的各大臣都换个遍,却唯独将横相留了下来?”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说道。
“哎呀,那横相真是好手段啊!”另一人感叹道。
“是啊!听说,当年睿王殿下就是因为横相才退了下来,幽居湖州的!”那公子继续讲道,“睿王殿下心气多高,有这么个人在旁边,自然是一山不容二虎。”
正在这时,那边上坐着的一白衣少年忽然皱了皱眉。转头之间,只见他面目如玉,五官端正英俊,眉飞入鬓,一双杏眼尤其有神,带着几分疏朗。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眉宇间的英气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张扬。
他对面坐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翠色衣服的少年,长相清秀,眼中带着几分机灵劲,正在往嘴中送着吃的,相比起少年,他虽长相逊色一些,也没有白衣男子的英挺,但眉眼却带着几分开朗,笑起来时宛如阳光一般。
因此,从他们坐在那里吃茶开始,就有不少少女开始频频往这里暗送秋波,更有三五女子凑在一起,讨论他是哪一家的公子。
那旁边讨论的正火热的几个男人继续说道,“睿王殿下现在住在湖州,不问朝廷事,也算是明哲保身了。”
“听说……”一男人压低了声音,“睿王殿下当年在朝政上许多意见都被横相给压制下去,所以才……”
一旁的白衣少年忽然高声唤道,“小二,这里结账了!”
那讨论的几个男人被那声音打断,转头看着那白衣的年轻男子。男子扔下一两银子,便带着对面的翠色衣服的少年往外走去。
“怎么,不开心了?”翠色衣服的少年朗然一笑,胳膊搭上了白衣少年的肩膀,“瞧瞧你,对睿王殿下可真是爱重的紧,连外人说几句坏话都不行。”
白衣少年看了他一眼,“他们都是胡乱之语,哪里知道真相如何?温言哥哥本是高洁之人,不过是不愿意搅入那大染缸之内罢了,却要被他们说成如缩头乌龟一般!”说着,眉头拧的更重了。
“嗨!”一旁的翠衣少年笑着拍了拍他,“你瞧你这个脾气,还好没去入仕,否则定不可能做得长久!”
白衣少年看他一眼,“温言哥哥说了,男子应有报国之志。”
“是是是。”那翠衣少年笑着应和道,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好久没见过晚晚了,怎么,又南下了?”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头痛的叹了一口气,“这小家伙成天嚷嚷着要跑去采药,还要去神医谷上学医药,隔三差五就要往南边跑。”
一旁的翠衣少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们呀,就是把晚晚看的太紧了。我倒是觉得晚晚挺有出息的,明明才七岁,便这样有主意。”
“但她才八岁,连华锦姐都说,她还太小了,神医谷是不收的。”白衣少年转头,“罢了,等她下次回来湖州,我再好好与她讲讲。”
正说着,两人便走到一处宅子面前。那门口的看门人看了他们一眼,行礼道,“白公子,郭公子。”
两人俱是点了点头,便往里走去。
那翠衣少年先行了几步,穿过那宅子里的偌大院子,从那走廊上走去。这里的景致十分清雅,幽竹环绕,院内还种着各样的花草,樱花已经开苞,在风中慢慢的摇曳着。
再转过去,便是一个不算很大的池子,乘着各类锦鲤,十分可爱。
池边的树下,一个躺椅正缓慢的摇着,侧边的白袖子搭在扶手上,一旁的木桌上还放着悠悠的清茶。
“睿王殿下,我们回来了!”翠衣少年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
那十分悠闲而成熟的声音传了过来,“正好,这茶刚刚泡好。”
那躺椅上的男子乌色的长发柔顺的垂下,五官动人而精致,宛若女子,一双丹凤眼好看一如往昔,却更多的是岁月留下的沧桑和成熟,但那眉宇间的闲散和悠然却没有半点变化。
翠衣少年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唔……委实渴死了。”说着,便狼吞虎咽一般又喝了几杯。
白衣少年并没有言语,跟在他身后,站在一旁。
“你可要喝一些?”翠衣少年将茶杯递给他。
白衣少年脸色还是沉沉的,摇了摇头。
男子微微直了直身,扫了一眼白衣少年,“怎么,修远似乎有些不悦?”
被叫做修远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翠衣少年便抢过了话头,“是呀!刚刚我们去常翠楼吃饭的时候,他听到别人说睿王殿下您的坏话,就……”还没说完,便被那满脸通红的修远捂住了。
“温言哥哥,你莫要听他满嘴胡说。”修远红着脸说道。
那翠衣少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你这家伙,我快喘不上气来了!”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又继续说道,“我才没胡说呢,你瞧你,刚才差点和那几个人吵起来!”
“郭箬宁!”修远追了过去,“这次我非要好好教训一下你不可!”
睿王看着面前两个活宝,微微一笑,也不打断,只管低头喝茶。
不知……她还好吗?
睿王看着那瓦蓝的天空,嘴角微微扬起来。
昨天时,自己的信鸽已经放了出去,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她那里吧。
苍翠的山脉间,萦绕着淡淡的雾霭。那天边的太阳悠然到了日头,给这山中的万千圣灵洒下阳光。
从那山间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那穿着一身轻便粉衣的女子身后背着一个药草筐,有些好笑的看着一旁的小人,“你呀你,怎么又跟着出来了?”
那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一身浅鹅黄色的衣服,显得无比可爱,她的一双黑眸无比清亮看着那长得十分有风韵的女子,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来,“晚晚喜欢跟着华锦姨母一起采药嘛!”
“小鬼头!”华锦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快些赶过去,这个时间应该还能赶上午饭呢!”
“嗯!”那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加快速度赶起路来。
来到黑无首的大门前,那小丫头已经熟门熟路,对着那守卫仰着小脸笑了笑,便拉着华锦走了进去。
“姨母姨母,快些跟上!今日爹爹告诉我,会做我最喜欢吃的樱花糕呢!”
“好啊。”华锦笑眯眯的跟着她,往前快步走去。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剑眉微微皱着,浓眉大眼,脸上棱角分明,带着几分果断和清爽,冲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他原本有些沉郁的脸,在看到那小丫头时,一下子便阴霾散尽。
“青汶小叔!”小丫头忽然撒开了华锦的手,欣喜的冲了上去,扑在他怀中。
青汶将她抱了起来,有些怜惜的捏了捏她的小脸,“你这小家伙,又变沉了!”
小姑娘笑的两眼弯弯,十分开心,“好久没见到青汶小叔了,晚晚可想你了!”
青汶忽然温柔一笑,与他刚才的凌厉简直判若两人,他看了看身后的华锦,捏了捏晚晚的小鼻子,“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晚晚不说话了,一双大大的黑眸盯着青汶,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忽然,她的肚子传来一声咕咚声音。
青汶一笑,语气如春风一般柔和,“好啦,你跑来跑去是不是都饿了?快点去吃饭吧。”说着,便将她放了下来。
晚晚过去拉着华锦,回头说道,“青汶小叔,等你下次回来,要来看我哦!”
“好。”青汶笑着点点头。
“你可别忘了!”小姑娘一边走,一边还不放心的转头看着。
“知道啦!”青汶冲她挥挥手。
走到清林苑中,便闻到一股饭香味。
华锦和晚晚对视一眼,脚下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快步走到院中,便看到那身穿着深蓝色长衫的男子的背影,眉眼英俊,他头发半束着,一双黑眸如深潭一般,深处却带了不少暖意。
“暖暖。”他的声音有点微微的哑,却十分好听。男子冲着晚晚一笑,眼中带着些宠溺。
暖暖冲着他扑了上去,一双大大的黑眸与男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爹爹,我回来了!”
“你家小女儿,又偷偷跟着我出去了。”华锦有些无奈,“沧霆,要不你就让她跟着我回神医谷算了。”
沧霆的墨眸望着自己的小女儿恳切的眼神,对她温柔一笑,然后轻轻说道,“不行。”
“爹……”晚晚开始撒娇,扑在沧霆的怀中。
“乖,你这么小,去了神医谷可是要受欺负的。”沧霆一本正经的说道,“那里的人都比你大,最喜欢欺负你这样的小孩子了。”
“真的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了望自己的爹爹,又望了望华锦。
沧霆看着华锦,眼神中带了些微微的胁迫。
“哈哈……”华锦赶紧笑了笑,“对对对,所以啊,晚晚你就在无上领乖乖长大,等到你长大了,就可以去了!”
“啊……那晚晚多大才可以?”晚晚有些委屈的问道。
“嗯……”沧霆摸了摸下巴,“那些神医谷的都是些老头子,等你过了二十五岁,爹再帮你准备准备,三十岁便可以去啦!”
华锦看着沧霆。三十岁……他是都不愿让晚晚嫁人了吗……
晚晚迷蒙的看着自己的爹爹,然后点了点头,“那好吧,爹要记得哦,三十岁便让我去神医谷。”
沧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
这小家伙一下欢脱了起来,“娘亲在哪里?”
“你娘亲啊……”沧霆的墨眸中又涌起了些温柔,“她在后院,去端樱花糕呢……”
春风缓缓吹过,晚晚转过头,看到了那月白色的身影,兴奋的冲着那边招了招手,“娘亲,你来了!”
妇人的声音清雅传来,“晚晚,是不是又去打扰华锦姨母了?”
晚晚躲在沧霆的怀中,“爹爹救我,晚晚又要被娘亲训了。”
沧霆一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眉宇间都是温柔。
那一身月白长裙的女子松松的挽了发髻,面容如莲。她带着醉人的笑意,朝这里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