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事家那位老太太是翰林家出身的女儿，最是讲究礼仪，你那个姐姐虽然样貌出色，但到底是在外流落多年，行事作风颇有些小家子气，王老夫人不是很满意。”
大年初十是小沈府宴请宾客的日子，陈洺作为沈清梧至交自然是老早就跟妻子到了沈府，陈夫人便早早的到了明熹堂跟郭嬅语说起话来。
“二姐再不济也在郭家生活过十四五年，虽说这几年不在京中，想来规矩是没忘的，过一阵子也许就好了。”郭嬅语嘴角弯弯，显然不太在意郭流光过的好不好。
她把郭流光打发回王家虽然有釜底抽薪的意思，但也不算是赶尽杀绝，只要郭流光别再仗着自己漂亮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郭嬅语也不会任由旁人乱讲她过去的事情。
陈夫人闻言颔首，“我就是不太明白，反正他们两口子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你大可以把他们扔回亳州去，干嘛还留在上京城。就算没有旁的事情，他们两个离家私奔终归都不是什么好事。”
“嫂子有所不知，我曾经逼问二姐，到底大姐给了她什么好处才让她回来。她说除了一座宅子之外就是大姐描述的小沈府华贵的生活。”
“就这么简单？”陈夫人目瞪口呆，“一座宅子不当吃不当喝的，住上了也不一定保得住。然后就凭你大姐红口白牙的一句承诺，她竟然就能跟着进京，只怕也是穷怕了吧。”
郭嬅语的语气里有些唏嘘和感慨，“一是穷怕了，二是我和清梧也商讨过，这么简单的条件就能引诱她回京，来日若是真有人给了她更好的条件让她来坑害我们，只怕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以防万一，还是放到眼皮底子下放心一点。”
听了这话陈夫人深以为然，“还是你们夫妇俩想的全面些，这样的人你不盯着谁知道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我听说，初二的时候你们夫妇俩还是回了趟郭府？”
“回去看了看祖母，喝了盏茶就回来了。”对于初二回娘家，郭嬅语有些怅惘又有些庆幸，“我爹看到清梧有点讪讪的，也没再多说别的。”
“他要是再敢多说那就是真没脸了，陛下因为什么让他闭门思过他难道心里不清楚？说来大户人家有妾侍的也多了，宠爱小妾的也不少，但是像他这般对正室所出子女不闻不问，一颗心都挂在庶出子女身上的可真是没有几个。听夫君说，其实陛下也是想从此事里警戒百官。”
郭嬅语微微一笑，“我们府上的房姨娘是我爹早年西席先生的女儿，陪父亲的时间只怕是比母亲还要长久。陛下说是要父亲遣散身边所有妾侍，实际上生育了子女的侍妾只不过是失去了姨娘的身份，还在府里留了下来。”
陈夫人面色微微凛然，据她所知郭府里面唯有房姨娘生育了孩子，也就是说房姨娘并没有离开郭府。而且身为老师的女儿，想必当年和郭丛盛也是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岁月的。
“说起来，我家大儿子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不过他那位老先生颇有风骨，知晓女儿心意之后二话不说就把姑娘给远嫁了。虽说是狠心了点，但到底也算是全了两家人的颜面，好好地姑娘家也不至于做妾。也不知道这做妾是多光荣的一件事，这么多人往上冲。”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秋霞的声音，“夫人，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妃就要驾临！”
郭嬅语一听这话立马站了起来，和陈夫人彼此相视一眼，心里都觉得奇怪。东宫夫妇身份尊贵，又兼之不少人盯着太子是否过分结交朝臣这件事，是而太子夫妇除了宫中宴饮之外甚少出席其他的宴会，今日突然出现也算是特例了。
郭嬅语稍事整理便出门迎接太子妃，不多时就见太子妃乔氏坐了马车一路长驱直入到内院，被郭嬅语迎进了明熹堂。
太子妃扶着郭嬅语的胳膊走进了明熹堂，一打眼就能看出明熹堂里好几处陈设都是御用的，想来都是苻明善断断续续赐下的。太子妃也不多说，等到在正堂坐下，郭嬅语亲手端上热茶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母后年前吩咐殿下与孤以及众位皇子，要趁着新岁的时候来拜访拜访几位军中的新秀，所以孤才贸然上门，想来沈夫人也不会介意的！”
郭嬅语自然低首道了声不敢，太子妃又将目光落在了陈夫人脸上，“早就听说陈御史夫妇同沈都督家交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陈夫人上前行了一礼，“太子妃所言不差，外子同沈都督一见如故，臣妇与沈夫人亦然。”
果然沈陈两家关系不差，一文一武若是能拉拢到太子身边当真是不小的助力，于是对郭嬅语的语气愈发客气了起来，“听说沈夫人膝下已有两子两女，今日怎么不见？”
“犬子幼女淘气，怕惊扰了娘娘。”
闻言太子妃忙说无碍，郭嬅语便叫奶娘把几个孩子带了过来，烟姐儿檀姐儿这阵子学了不少规矩，虽然还有些胆怯，但是在太子妃面前也算是落落大方，明哥儿还小只是跟着姐姐们行礼，昭哥儿就更小了便也无碍。
太子妃见了檀姐儿明哥儿不免赞了几声，又赐下见面礼后就让人把他们给抱了下去。她转头又跟郭嬅语絮絮说起了素日养育孩子的事情，这一聊竟然就是大半个时辰。
等到时候差不多她才起身作别，说是不便留下用膳就离开了。留下了一脸深思的郭嬅语还有花园那边等待肩上太子妃一面却什么都没见到的宾客。
乔氏自沈府出来之后也没去旁的地方，匆匆坐上车就回了东宫，刚到东宫没歇脚就被太子生母苏贵妃给请到了寝宫。
“今日面见那沈夫人如何？”苏贵妃早已等的迫不及待，看见太子妃进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们夫妇对太子可有好感？”
太子妃坐在下手，略一沉吟方才开口道，“沈夫人待儿臣很是尊敬，离开之前还送了儿臣一盒沈都督从北地带回来的药材，说是听说太子近来身子不太好，所以送给殿下补身子的。”
苏贵妃点点头，“倒是个知道规矩的，我原还想着郭丛盛那个不要脸的能养出什么好女儿，倒是没想过老黄瓜也有串种的时候。”
士族出身的太子妃听着婆婆嘴里有些粗鄙的话不由眉头轻皱，自从嫁入东宫她就不太明白，为何身为县令之女还有些粗陋的婆母能够得到乾德帝多年的宠爱，甚至冒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名头也要立丈夫为太子。
不过此时不是嫌弃这个的时候，她这次的任务很是艰巨，于是便又补充道，“不光是懂规矩，我看小沈府上下秩序井然，想来这位沈夫人也是个理家的好手。”
“又懂规矩又会理家，这样的媳妇可不好找，也难怪卫国公府如今只有世子出息了。”苏贵妃连连点头，“这次也该感谢郑秀枝，要不是她想给五皇子铺路，咱们还找不到机会跟沈家这样的人家联系起来，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
苏贵妃嘱咐了几句，又听儿媳妇说道，“沈家既是勋贵又是掌了军权的，拉拢他们儿臣也明白。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儿臣族中还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四还未有人家，不如……”
“往沈府中塞女人这种事绝对不行！”苏贵妃一抬手就拒绝了太子妃的提议，“一来这么做的话拉拢的意思就太明显了，二来沈都督对他那个夫人的态度我在宫中都有所耳闻，不是说连采香馆的头牌都在府中守着活寡嘛，你往那里塞女人，不成了得罪他了吗？”
“可若是这么看，沈夫人也算不上什么贤良淑德。儿臣也听人提起过，说是沈都督的脾气不好，这位沈夫人听说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说完这话她就发现婆母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看着自己，她身子一哆嗦有些胆怯。她虽然看不上婆母出身低微，但是丈夫和婆母关系极好又兼之婆母的确是受宠多年，她多少是有些怕的。
“媳妇呀，你跟本宫说句实话，这么多年太子身边莺莺燕燕一大堆，也有你族中出身的女子做了东宫的人，你心里舒服吗？”
太子妃没敢搭腔，但是从她脸上的神色就可以看出，她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夫君身边再有别的女人的。
“你看你这么贤良的人都不愿意让夫君纳妾，那旁的女子就更加不愿意了。只不过有的男人就喜欢左拥右抱，有的就喜欢正妻一个。沈都督显而易见是后者，他们夫妇感情那么好，你非要塞个人过去，沈都督难道不忌惮你？你说是要拉拢，可是塞个人这种事往歪了想就是去派人监视着沈都督了。”
“还没等用人家就要监视人家了，这样的主子谁敢效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