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听了这话不由跳脚，再三确定冬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之后才忍不住抱怨了出来，“老爷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好端端的折腾我们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最近有人不老实，老想着趁夫人怀孕赶紧趁虚而入，最好是能做上个通房或者是姨娘才好呢！”玉香如今多少也能看出绿水藏在心里的心思，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绿水一眼，“前一阵子春桃姑娘不安分，竟然敢去二院妖妖道道的拦老爷，老爷直接让人把她送到外院那些光棍手里，听说三天都没撑过去，直接就给丢到乱葬岗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呢！”
玉香说的绘声绘色，把绿水听得也是毛骨悚然，忍不住叫了一声，“老爷就这么狠心？春桃姑娘那么漂亮，老爷竟然也半点不动心？”
“你如今怎么也蠢了，老爷心里只有夫人一人，旁人再漂亮又有什么用。”玉香点了点绿水的额头，“这春桃还是国公夫人送来的呢，按说长辈赐下的总要看顾三分，那样老爷都半点不给面子。咱们这些身契都握在老爷夫人手里的人更得小心了，还不是老爷夫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绿水仍旧是心有不甘，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可我也没想着要威胁夫人的地位，我只是不想被随便打发出去嫁个人。出去就算嫁个管事有产业的，哪有一辈子在府里的日子好。”
“你快别想了，你要真是伺候好了夫人，等到以后嫁出去一样都是肥鸡大鸭子绫罗绸缎的过着，到时候也没准有一两个小丫头伺候，那样多舒心！你当姨娘那么好当的，你看我家姨娘整日过得是什么日子！”
绿水有些奇怪的看了玉香一眼，“淑姨娘，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她看着郭嬅语待淑姨娘甚好，身边也是四五个丫鬟伺候着，每季的衣裳首饰也是从来不缺的，甚至还把烟姐儿送到了外面的学堂去读书，怎么看都挺好的。
“在吃食这方面夫人自然不会苛待的，可你压根都没看到每天淑姨娘来给夫人请安时候的样子，哪次不得在镜子前照上半天才敢出来。有时候不小心碰到老爷在，淑姨娘还得赶紧躲，就这么小心才博得了夫人的喜欢。我听人说，春姨娘刚进门的时候不老实，都没用夫人出手，老爷就把她给折磨的够呛。”
玉香见绿水仍旧是有点听不进去，最后自己也只好是长叹一声，“咱们两个是一起从掖庭出来的，我能跟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再跟你多说一句，你仔细想想以前咱们家里没败落的时候，府里姨娘们是怎么过的。”
说罢玉香就起身往外走，看也没看坐在后面发呆的绿水。她刚从后面出来，就见冬竹笑吟吟的站在外面，见到她就笑言，“玉香姐姐来的正好，夫人让我给棠心院送东西去，咱们姐俩正好一起去。”
玉香自然不欲反对，冬竹也是个爱说笑的，一路上跟玉香叽叽喳喳的说了不少，等快到棠心院冬竹才状若无意的对玉香说了一句，“妹妹不用想太多，夫人一向仁厚，只要安分守己以后都会有好前程的。”
还没等玉香反应过来，冬竹就一步迈进了棠心院，一掀帘子就看见淑姨娘正把一件新作的衣裳往烟姐儿身上比划，娘俩正笑嘻嘻的说着什么。见冬竹和玉香进来了，淑兰便道，“你来看看我做的这件衣裳如何，烟姐儿说太老气了些。”
冬竹打量了一眼衣服，也不由笑道，“姨娘，这衣服颜色选的粉粉嫩嫩的甚好，就是上面的牡丹花有点老气了，姐儿还这么年轻，牡丹花穿出去，仔细让学里的人的笑话！”
“就是说呀，我才几岁娘就让我穿牡丹花了，你看檀姐儿那衣服上全都是月季丁香这类的，那看着多好看，娘也给我绣朵月季吧！”
淑兰耐不过女儿的请求只好是点了头，这才想起来冬竹还在，淑兰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自己耳边的碎发，向冬竹问道，“我送去的点心，夫人吃着可还合口？若是不和口味，我下次再换别的。”
“姨娘说笑了，夫人说多谢姨娘费心做的点心了，说若是姨娘有时间下次再做些那个奶酥，不仅夫人喜欢吃，老爷也喜欢。夫人还让跟烟姐儿说一句，说是听陈夫人说姐儿最近在学里胃口不好，让问问姐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到时候只管跟夫人说了，好让人做了给送过去。”
烟姐儿闻言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报了几道菜名给冬竹，冬竹也都垂手应了，还笑着说道，“夫人常说，咱们大姐儿喜欢吃甜食所以就文文静静的，不像檀姐儿喜欢吃辣的，整日脾气都看着泼辣。”
听了这话烟姐儿也忍不住笑了，“妹妹就是爱胡闹，学里姐妹偏还都服她！这会儿她可在不在明熹堂，我想找她去练字呢！”
“在呢在呢，还说着要找姐姐来玩，大姐儿不如现在就跟奴婢过去？”冬竹这么一说，烟姐儿立马就蹦蹦跳跳的去换了衣服，不多一会儿就跟着冬竹走了。
等到冬竹走了，玉香才放下帘子上前做到淑兰榻边的小杌子上，给淑兰揉起有些酸痛的小腿。金雪如今已经外放嫁人，玉香勤快又机灵，就被淑兰带到了身边做大丫头，主仆二人倒也算是投契。
“今天你回来的晚，可是见到绿水那小蹄子了？”淑兰看着玉香脸上还有些郁郁之色，就开口问道。
玉香点点头，“还听她抱怨了一会儿，她还是揣着那个想法不肯放下。奴婢该说的话也说了，以后大概也不会说了。”
“能尽到姐妹之情就够了，否则便会害了自身。有时候人就不能痴心妄想，你看我以前也傻，以为自己有了孩子老爷就能多看我两眼，加上又实在舍不得孩子离开才把烟姐儿留在我身边的，谁知道不仅没让老爷多看我，还带累烟姐儿的前程要比檀姐儿差了。”
虽然淑兰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但是一想到因为自己当时的一念之差，没能把烟姐儿塞给郭嬅语抚养，她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总归夫人待姨娘和姐儿都是可以的，您看金雪姐姐夫人都能让她嫁个好人家，更别说烟姐儿还是老爷的亲闺女了。前一阵子我还听烟姐儿说起，学里有的嫡出的还不如她过得好呢！”
淑兰不由颔首，“夫人除了不肯把老爷推给姨娘通房之外，还真的是贤德的性子。我有个孩子在身边倒是还好，你看看春姨娘都要给憋成什么样了，这半年来我看她瘦的厉害。”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们这些做妾的本来就不能把自己当人看，想的越多只会越折磨自己，还不如放开了心思，“我那天去跟夫人请安的时候，听夫人那个意思是说，要找个机会把春姨娘放出去嫁人了。若真是那样，春媚也算是有福气了，好歹不至于孤苦一生。”
“姨娘说的是，且看陈姨娘和杜姨娘，一个被卖了一个进尼姑庵，春姨娘要是能被放出去那是真的福气。也真不知道绿水怎么就那么死心眼，老爷这分明就是在警告她们，偏生她一点也听不进去。”
淑兰叹了一口气，“所谓人各有志，大概就是如此吧。她看不上的事，咱们也不能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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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
“儿臣今天去见过十八皇弟的师傅了，说是十八皇弟最近书读的不错，就是写字还有些软绵绵的需要勤加练习。”
苻明裕穿着舒元枫亲手缝制的冬衣站在乾德帝下方，恭恭敬敬汇报着关于十八皇子最近的动向，声音平稳有力，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看来他还是需要多多练习一下骑射，否则手上没力气这个字始终都写不好。老六你过来，你来给朕写几个字看看。”
苻明裕应声上前，告了罪之后才取过毛笔在纸上随意写了宁静致远几个字。一抬头才看见，苻冲宁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眼神好似要把他给看穿一样。
“父皇？”苻明裕试探的喊了一声，苻冲宁这才收起他脸上的阴戾之色，表情竟变柔了几分。
“朕以前倒是没发现，你低头写字的样子，跟你母妃倒还挺像的。”
这是自己长大以来，苻冲宁对自己说话最温柔的一次，也是头一次提到自己早逝的母妃。苻明裕心知自己这会儿该做出几分怀念亡母的样子，可不知是不是触动心中的隐痛，他竟不用刻意，眼睛就先红了三分。
“儿臣……儿臣不孝，都快不记得母妃的样子了，不想父皇还记得，儿臣实在羞愧！”
看着眼前年仅三十的儿子红了眼睛，苻冲宁难得没有发脾气，反倒觉得有些新鲜。自己这些儿子除了襁褓之时就没有什么小孩样子，就连最小的那个也顶多是跟着内监发发脾气，看到自己也要努力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来。
大概除了明善会跟自己又哭又闹之外，也就苻明裕会这么难得红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