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我们家老爷可是梧哥儿的亲舅舅啊,这他就要出事了,梧哥儿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他那个年纪要是进了大理寺,只怕就没命出来了!”
柳二夫人执了手帕在郭嬅语面前哭的哀哀戚戚,郭嬅语坐在旁边头都要两个大了。这柳二夫人感情是就会这两句话,连着来小沈府五日了,每天都是重复这些话,难不成她觉得只要说足了次数,郭嬅语就会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于是郭嬅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柳二夫人不是千篇一律嘛,郭嬅语的回应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又客气。
“舅母不必担心,您不是说舅父一直立身正派,想来被人叫去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毕竟谋反叛逆之事是大事,朝廷肯定要郑重行事的。”立身正派?郭嬅语一想到几年前的贪墨之事就不由想笑。
反正无论柳二夫人如何哭求,郭嬅语一直都安慰她定然无事,反正绕来绕去就是不肯应承柳二夫人。
最后柳二夫人不知道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是激一下郭嬅语,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外甥媳妇不如给我一句准话,这忙你帮还是不帮?反正若是让人知道,梧哥儿连他的亲舅舅都不肯帮,以后我看朝中他也没有什么朋友了!”
柳二夫人是想看郭嬅语恼羞成怒跟她吵架的样子,可是郭嬅语就不如她的意,“舅母这话说的有趣,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左右自家夫君的意思?外面的事情又和我这个内宅妇人有什么相干,清梧要做什么想来也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妹夫,你也好好看看你这个儿媳妇,何等伶牙俐齿巧言诡辩,我就说清梧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娶不到,非要娶个不上谱的人家出来的,蓬门小户不知规矩,连个忙都不肯帮。须知这上京城各门各户之间都是有关系在的,看你得罪了人以后怎么办!”
柳二夫人这话说的义正辞严,却不见郭嬅语面上有一丝不快,反倒是露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容。
只见郭嬅语款款站起,走到沈长育身边行了一礼,温声道,“父亲大人明鉴,嬅语是内宅的夫人,素来不敢管清梧外面的差事。这会儿清梧不在府中,媳妇只能请教您了。您说这件事,清梧是该帮还是不该帮,您若是点头,媳妇这就去遣人去找清梧。”
柳家当然是不帮,但是这话不能让她来说。郭嬅语行礼之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沈长育下首,柔顺的完全不像平常的那个人。
沈长育看了一眼急切无比的柳二夫人,扫了一下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小柳氏以及满脸笑容的郭嬅语,轻咳了一声,说道,“谋反不是小事,陛下这一次也是大怒不已,言称五皇子此事定然有人从中勾连,看起来不会善了,这时候咱们家还是老实些,不要干那些出头的事儿了!”
“老爷!”不等柳二夫人发话,小柳氏就急不可耐道,“可若是哥哥真有什么问题,那岂不就是死罪了!”
沈长育横了小柳氏一眼,“要是真有死罪他也是自己作死!前年他出事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做官须得用脑子,不要看着钱就伸手!这么多年他听过吗?还不是一样不知轻重!”
其实他对这个不上进的大舅子早就看不上了,只不过碍着岳丈家的面子不好多说,此番小柳氏哭求他来跟着一起劝,他就已经恼火很久了。
“好好好,你们一家倒是齐心协力了,就把我们柳家丢下不管了是吗?”柳二夫人见状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你们一家好谋算,就是想逼死了我们柳家,好霸占我们柳家的家业吧!你们吃香喝辣,我们如今过了苦日子你们就不愿意理我们了!”
这番撒泼撒痴的模样让郭嬅语眉头皱起,沈长育更是直接拍了桌子,“二嫂子慎言!你当我真不知道这些年你从我们沈家提走了多少银子拿走了多少陈设出去变卖?!解当铺和银号签字画押证据俱在,不如拿出来看一看,你们柳家霸占了我们多少银子!”
老天爷,这到底是怎样一户娘家人?拿了沈家的银子,还反咬一口说沈家要霸占柳家的产业?如果郭嬅语没记错的话,柳家祖产几乎消耗殆尽,若没有沈长育的扶持,只怕早就流落街头了。
小柳氏还想再劝,就被沈长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无知妇人到底没脑子,亏你还能在三个儿媳妇面前摆婆婆的架子!谋反叛逆何等大事,国公府若是有把柄都有可能全军覆没,你还想着给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求情?!到底是不如璟妍饱读诗书明白事理!”
这下子小柳氏彻底呆住了,郭嬅语也不由惊诧了。柳璟书,璟书璟妍,这位国公爷口中的璟妍大概就是自己那位早逝的婆母了吧。看来这次国公爷是真的很生气啊,居然把过世二十余年的发妻给搬出来了。
再看小柳氏的表情,年纪刚过四十的小柳氏此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但却只能强硬的忍着,不想在郭嬅语跟前露怯。郭嬅语也只能是低头死命的装着鹌鹑,装成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沈长育许是也发觉了自己话说的不妥当,轻咳了一声顿了顿才说道,“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府,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小柳氏此时巴不得一声,连忙起身看也不看柳二夫人就往外走去。沈清梧见状又咳了一声,对郭嬅语说道,“梧哥儿媳妇,最近你看好门户了,别让闲杂人等随便进来了。清梧此次任务艰巨,不可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失了大局。”
“父亲放心,媳妇省得!”郭嬅语深深屈膝行了礼,将沈长育亲送出了明熹堂。至于还想赖着不走的柳二夫人,郭嬅语也没心情多说,直接让于小刀把人客客气气的给请了出去。
等着柳二夫人一走,郭嬅语立马就将于小刀叫了回来,吩咐了起来,“赶紧派人快马去国公府给二少夫人传信,就说今日国公夫人受了大气,定然心情不好,你让她一切小心行事。”
于小刀闻言立马小跑出去传信了,郭嬅语坐回榻上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我看这两日国公府是不会消停了。”
“那可不就是,国公夫人的面子今天可是跌狠了。”佩月也忍不住摇头,“好歹也在国公府做了二十几年的夫人,却突然被说不如先头的国公夫人,任谁心里受得了。”
要是这会儿老爷在夫人跟前说夫人不如先头那位宋夫人,自家的这位还不得气晕过去。不过幸运的是,老爷和先头宋夫人感情没那么好,自然也就没有隐忧了。
“这事儿要是告诉了明哥儿他爹,估计清梧梦里都能笑出来。”郭嬅语这么想着,很不厚道的让佩月把纸笔拿出来,提笔就给沈清梧写了个条子,简单把今日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封起来之后郭嬅语还是笑了半天,沈清梧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会幸灾乐祸一阵子的。
说起来小柳氏大概也从没想到,自己嫁给沈长育的方式虽然并不光明正大。但是嫁进来做了国公夫人之后,她也是认真抚育自己的子女,安心把国公府上上下下打理妥当,让沈长育有一个舒服的环境。
结果自己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到头来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被沈长育当着最不喜欢的继儿媳的面指摘自己不如他的结发嫡妻,这份苦闷可是不能轻易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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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
“夫人,汤药热好了,您趁热喝吧。”徐妈妈端着刚熬好的汤药到了小柳氏床边,“你再伤心再难过也要顾虑自己的身子,若是您倒下了,辉哥儿和烨哥儿怎么办?”
小柳氏靠在床上有些烦躁,但是碍着徐妈妈说的这话,她还是把药碗端了过来,忍着自己心中的恶心把苦涩的药汁子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喝了半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徐妈妈道,“老二家的怎么不来?老三媳妇怀孕就不说什么了,她怎么不过来伺候我了?”
徐妈妈楞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回答说,“夫人您忘了嘛,二少夫人早就说要过来,是您当着国公爷的面说您不用儿媳妇伺候,所以二少夫人这阵子只是每天派人来问下您的情况,人就不过来了。”
小柳氏闻言不由更是眉头紧皱,自己怎么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自己又怎么会说出这么糊涂的话来?她一想到这些就开始头疼,当然最头疼的还是沈长育对她说的那句话,以及回府之后的态度。
那日他们两个分坐两辆马车回了国公府,她想着沈长育当着郭嬅语不给自己面子,回了国公府夫妻之间总能说两句软话吧,谁知沈长育压根就没有赔不是的意思。
自己只略略提了一嘴这个事,沈长育竟然又当着自己的儿子媳妇的面把自己给训了一顿。
“你到底是不如璟妍的!”沈长育最后丢下的这句话,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