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追封皇后的葬礼,乾德帝特意下令要大办此事。郭嬅语她们这些外命妇在七七之前每日都得进宫守灵,几乎就是早出晚归。
大的那几个倒是都还好说,该上学的上学不需担心。但是小的两个就不行了,冉姐儿本就粘人,曜哥儿骤然离了母亲这么久也跟着粘人起来。郭嬅语又害怕从灵前归来带着什么不好的气息吓着孩子,每天都只能是回府赶紧先沐浴更衣,再去看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一见到郭嬅语就缠着不肯走,最后沈清梧只好是去外书房暂住,好让郭嬅语每天晚上带着两个孩子歇下。
临近送灵之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开始打点郭嬅语出门所用的器物。所幸送灵须得素衣上身,衣裳这边只捡了素淡的呆上就是。沈清梧早早的就派人去皇陵周围定下了安歇之处,李管事也骑马带着人去那边先行打扫了。
等到四十九天一过,灵柩浩浩荡荡出了宫门。郭嬅语她们也按照品级的顺序,陆续上了马车,跟着灵柩一路远走。
“你真的就把檀姐儿她们给留到府里了,也没找个人帮你照管一下。”通往皇陵的马车上,陈夫人和郭嬅语同乘一辆马车,两个人就说起了对家里的安置。陈夫人一听郭嬅语直接就留下了檀姐儿她们几个,不由一阵惊诧。
郭嬅语倒是颇为淡定,“嫂子别担心,清梧都把人手给留好了,佩月我也留下了,有她在几个孩子应该是没事的。我就是担心两个小的,咱们这一去就得大半个月,还不知道在府里哭成什么样呢!”
“出门在外最担心的就是孩子,我那几个小魔王虽然都大了,但是一想起来我还是不放心。更别说你家两个小的还没断奶的,这就更让人惦记了。说来你也是好命,进门当年就开怀,这才七八年吧,这都生了四个了。”
想到家里的孩子,郭嬅语一脸无奈的骄傲,“可是嫂子你没看我府里闹腾的情形呢!以前明哥儿一个还好,檀姐儿他们俩都还算消停,等到昭哥儿长大了我们府上就没一天安静的,还不知道曜哥儿长大了什么样呢!依我看,这三个混小子凑一块,还不知道能闹出多少幺蛾子呢!”
“你这话要是让我那个弟妹听着恐怕得气死过去。你是三胎都有儿子,她是连着三胎都是闺女,把她愁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其实闺女又如何,我倒是觉得闺女贴心,要是能养一个檀姐儿那样的闺女,我可真是心满意足了。”陈夫人有些疲倦的往后一靠,“这一阵子闹的如此煊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十八皇子要做太子了呢!”
郭嬅语嘴角一弯,“年未及冠又失了母亲,陛下只怕失心疯才会立十八皇子。可我看陛下最近一直也对十八皇子甚好,衣食住行都在陛下身边,也算是陛下恩宠为了。”
“可那又如何,父亲再怎么疼爱孩子也比不过母亲。”陈夫人也有些无奈,“不是咱们做女人的自夸,从怀上到生下来再到一手养大,那些男人又能做些什么?我夫君待我算好了,以前我家大小子半夜不肯好好睡觉,我抱的手都要断了,他嫌吵直接就搬到外书房睡去了,气的我三天都没让他进屋!”
陈夫人说起当年养育起孩子的苦水恨不得说个三天三夜,郭嬅语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并未插嘴。她总不可能告诉陈夫人,早前她生明哥儿的时候,晚上明哥儿睡不好都是沈清梧去抱着的。
车队浩浩荡荡的走了大半日才终于出城到了皇陵,沈、陈两家赁了一个院子做下处,点朱先跟过来把地方都收拾利索了,郭嬅语到了之后也是极疲倦了,收拾收拾就赶紧先躺下歇着了。
睡到半夜感觉身上有人压着,睁眼一看是沈清梧不知何时回来了,搂着她睡得正香。郭嬅语努力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正准备再睡,就听见沈清梧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是我把你吵醒了?”郭嬅语靠在沈清梧怀里低声道,“你今天一天也忙坏了吧?”
沈清梧好像是有些感了风寒,声音里有些沙哑和慵懒,“我倒是还好,明裕被委派全权负责这次的下葬事宜,他忙得快要人事不知了。但是他还能撑得住,毕竟胜利就在前方了。”
他这话说的半点不假,苻明裕早已是苻冲宁活着的长子,又有几次功勋在身上,这番柔妃被追封为皇后的葬仪他又要打理丧事,乾德帝对他的重视显而易见,他和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所以就算是这次累吐血他也得坚持下去。
郭嬅语感觉到沈清梧的手渐次往下,从她的肩头已经转移到了腰肢上,忍不住捶了他一下,“现在是国孝期,你给我忍住了,不然咱俩谁都别想好过!”
沈清梧轻哼一声,手倒是没再往下。
“好了好了,睡吧,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活呢!”
沈清梧没说错,第二日一早开始,郭嬅语她们这些外命妇就在司仪内监的指引之下开始了长达将近一个月的葬仪。
除了守灵之外,郭嬅语也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头行了多少礼,反正到了最后她回到下处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晃悠了。
点朱半跪在榻边,帮郭嬅语揉着已经肿胀起来的双腿。郭嬅语则是看着檀姐儿派人从小沈府送过来的信件,掌不住笑了出来,“这丫头现在也是鬼精鬼精的,还知道给我和她爹送信来呢!”
“夫人开始还万般不放心二姑娘,这下可放心了吧!府里上上下下都说,二姑娘极聪明,日后必然是不可小觑呢!”
郭嬅语笑了一声,“你这话要是让檀姐儿听着她就该笑死了,我只心疼她还是个孩子,却要帮我管起这个家来。但这事我总归不能纵着她,否则来日她嫁人了,只会坑了她。”
“夫人可真是一片慈母之心!”点朱加大了力气,“说实话就算您半点不管檀姐儿,让她一个人在后宅自生自灭都不会有什么说什么,老爷必然也不会责怪您,可您偏生就把二姑娘养大了,这是缘分也是夫人心善呢!”
“心善什么,今儿我在那儿跪着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念叨我。说我嫉妒不贤德,这么几年竟然把老爷的身边人都给打发走了。这话我都听了七八年了,她们也不嫌烦。”
点朱颇有些不以为然,“恐怕是因为夫人身上实在没什么可以指摘的了,所以她们就只能拿这个事来说。”
主仆二人说的正火热,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嚷之声,郭嬅语有些头疼,示意冬竹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竹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多时小跑了回来,一脸紧张的看着郭嬅语,“是隔壁李家在闹,说是当家的老爷是有平妻的,这次带着来参加葬仪两位都带着呢!也不知道怎么就闹起来了,这会儿打起来正吵着呢!”
“李家?可是宁州刺史李家?”郭嬅语腾地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你可打听清楚了?”
冬竹楞了一下,转身又跑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之后一脸佩服神色的看着郭嬅语,“夫人真是神机妙算,当真是宁州刺史家!”
这番凌知音的葬礼,不仅上京城里的命妇要参加,州郡长官及亲眷有诰命在身的也要参加。宁州刺史的夫人也有个五品安人的头衔在身上,所以来参加葬仪并不奇怪。
只不过最为重要的是,郭嬅语并不想遇见这个离家,只因为宁州刺史正是自己生母李氏的亲兄长,自己的亲舅舅。
不过说是亲舅舅,其实也根本算不上有多亲近。郭嬅语的印象里,幼年也就跟着母亲回去省亲过两三次,这位舅舅不是要求母亲帮自己跟父亲求情做点什么,就是对她们几个小的外甥女冷嘲热讽。
而作为他原配的大李夫人,跟小姑子的关系尤其好,当初也没少撺掇着李氏做糊涂事,郭嬅语还帮着处理过残局。所以多年下来,郭嬅语对自己舅父舅母这对夫妻半点都不热络。
其实是整个郭家除了李氏之外,所有人都不太愿意打理这一对夫妇,毕竟这位亲舅舅拜高踩低,看着郭家好就糊弄着李氏把自己的小孙女定给了成哥儿,后来有了更好地人选又主动去退婚。
而且在没有兼祧旁支的情况就娶了一房平妻进门,实在是太让人诟病了。李氏在府里管事的时候还和兄嫂有所联络,等到这两年郭华宁掌权,也就算是跟这个舅舅家断了关系。
可今日骤然相遇,自己若是不上门拜见是失礼的。可是一想到早年舅父家的那个样子,郭嬅语也真的不愿意和舅父家有什么联系。
可还没等到郭嬅语纠结好要不要去上门拜见,大李夫人也不知怎的知道了隔壁住的是卫国公世子夫妇,正是夫君家那个嫁的最好的外甥女,自己就先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