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不知道，娘娘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件事气得病倒？”沈答应掩了掩帕，哎了一声，颇有些同仇敌忾，“要嫔妾说，娘娘您哪费得着为那两个贱人伤神，不过是掖庭出来上不了台面的贱婢而已。”
周芝敏冷哼一声：“贱婢？可皇上偏偏喜欢这两个贱婢，能有什么办法。”
若真的要论出身，沈答应怕是也比不得旁人，但她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定是这两个狐媚子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腕，才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嫔妾可听说，每每皇上夜宿夙央宫，都是她们姐妹二人一起侍奉皇上，当真是不知羞耻。”
周芝敏一听此言，秀眉一皱现出作呕的神色，恨恨道：“不知检点的下贱胚子。”
“所以呀，嫔妾觉着皇上只是图一时新鲜，只要这股劲儿一过，等皇上回过神来，现在有多喜欢，将来肯定就会有多厌弃，等到那时候，皇上就会想起娘娘您的好了。”
荆楚楚在一旁听着二人嚼舌，没有跟着沈答应一起溜须拍马，而是小声开口道：“娘娘，您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办法。”
周芝敏不解：“什么办法？”
荆楚楚知道周芝敏的脾气，担心一不小心就把火药桶给点着了，于是看了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把话接下去。
“娘娘您想，反正这后宫现在您最大，不如就把她们收归到自己麾下，反正大家都是姐妹，要是能和平相处，皇上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周芝敏听罢，声音立刻尖利了起来：“要本宫和那两个贱人交好怎么可能，她们也配？”
沈答应立刻帮腔：“荆楚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敏妃娘娘主动去和那两个小贱蹄子示好？”
荆楚楚没想到她们两个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忙摆手辩解：“不不不，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的意思是说……”
她着急着为自己辩解，可这一急起来竟是语塞了。
周芝敏还未多说什么，沈答应便抢在前头咄咄逼人起来：“话都说不利索，我看你是存心要和敏妃娘娘过不去！”
荆楚楚现在是左右为难，她本就不喜欢后宫的勾心斗角，对皇上的宠爱也没有什么执念，只是为了父亲为了家族才进了宫。
而她在后宫一直也没什么存在感，只在刚入宫时皇上去过她那里几次，夸过她厨艺好，后来周芝敏独宠，再接着朝家姐妹入后宫，皇上的宠爱就更跟她沾不上边了，现在之所以跟在周芝敏身旁，还是因为父亲的吩咐。
但眼下两个人都狐疑地盯着自己，荆楚楚只好结结巴巴答道：“嫔妾……嫔妾的意思是，娘娘您现在病了，要是歌贵人和阳贵人来看您的话，您就态度和缓一点，给她们姐妹二人一个台阶下，大家各退一步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提还好，一提周芝敏更恼火起来，抬手诘指着荆楚楚厉声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本宫凭什么给那两个下贱胚子台阶下，她们霸着皇上的时候，又何曾想过给本宫，给你们台阶下？
“这……”荆楚楚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明知道敏妃是个什么性子，多什么嘴。
正当荆楚楚额汗连连之时，门口传进了传话太监的报嗓声。
“淑仪娘娘到！”
太监报嗓完，周芝清后脚便踏进了屋子。
她步态盈盈，招呼着身后的挽秋将准备的补品提上前来，径直走到床榻之前，半蹲下身子握住周芝敏的手满面忧心地望看。
“听说姐姐病了，妹妹甚是担忧，特来探望，姐姐可大好了？”
周芝敏见她脸色红润，一脸假惺惺的关切，没好气地将她的手一甩：“本宫病死了岂不是更合你的意。”
“姐姐说哪里的话，妹妹自当是记挂姐姐的。”周芝清被她拂了脸面，也不恼，只是颇为委屈地将她一望。
可周芝敏最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看她一眼都觉得烦，只低声不耐道：“把你的东西拿走，本宫岂会缺那点东西。”
“妹妹知道姐姐不缺，只不过是妹妹的一点心意罢了，送到姐姐手里，不管姐姐是吃还是扔，都是姐姐的自由。”
伸手不打笑脸人，周芝清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芝敏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瞥了她一眼，摆摆手道：“坐吧。”
荆楚楚连忙给周芝清让了位子，周芝清点头谢过，坐下后又将裙摆褶皱抚平。
“姐姐心情不好，让妹妹来猜一猜，莫不是因为夙央宫那两位。”
周芝敏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皇上昨晚又去了她们宫里，可别说你不眼红。”
“看姐姐说的，这后宫谁不眼红，不过咱们姐妹是自家人，妹妹自然想帮姐姐。妹妹不才，心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姐姐愿不愿意听。”
周芝敏倒也不傻，上下将周芝清打量了一遍，狐疑道：“别以为本宫不知，你怕是想将本宫当枪使，若真有好办法，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那就当是妹妹多嘴了。”周芝清微微一叹，也不强求。
“你……”僵持片刻，周芝敏对朝家姐妹的恨意终究是压过了对周芝清的不信任，她没好气接话道，“有主意就快说，别和本宫耍花样。”
周芝清浅浅一笑，附到周芝敏耳边嘀咕了一阵。
周芝敏开始还冷着张脸，越是听下去越是欢喜，双眼也是一亮，随即露出了阴毒的笑意。
“清妹妹，真有你的。”她咯咯笑了出来，连带着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沈答应瞪了周芝清一眼，怪她又抢了自己在敏妃眼前立功的机会，而荆楚楚则有些不忍，这朝家姐妹恐怕又要倒霉了。
过了两日，周芝敏的病好了，于是各宫妃嫔每日前去毓秀宫的例行问安又照旧起来，朝歌朝阳每日的请安都规矩安分，不迟到也不早退，从不多话，对敏妃有问必答，也算是相安无事。
这日，各宫妃嫔请安时又说了些琐事，正当例会快散的时候，周芝敏却点了朝歌朝阳的名。
“歌贵人阳贵人，入宫许久，可知宫里中元节的规矩？”
她们入宫这些许日子，自然是将规矩学周全了，可这时周芝敏突然问起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朝歌顿了顿便答道：“回娘娘，嫔妾们知晓。”
周芝敏倒没有什么找茬的兆头，只是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中元节乃是岱国重视的节日之一，每每这一日，都要在宫里的长青殿供奉莲花灯为先祖祈福，莲花灯若一夜不灭，便是上苍佑我岱国来年风调雨顺事事安康。”
众人了然，只是不知周芝敏提起这茬意欲何为。
周芝敏拨弄着护甲，接着说道：“去年中元节时本宫尚未入宫，也不知是谁在守夜，而今年太后将这件事交于本宫来安排。本宫思来想去，倒是觉得你们姐妹很合适，今年长青殿里的莲灯，就由你们守吧。”
她笑看向朝歌朝阳，却不是用商量语气，像只是通知一声罢了。
守灯可不是什么小事，虽说中元节守灯为先祖祈福乃是孝道之表，可若是做不好，就是对鬼神不敬、对先祖不孝。
朝歌可不会以为周芝敏把这个机会给自己，是让她们姐妹对先祖尽孝，反之到时周芝敏定会给她们使绊子，若她们把这么重要的守灯给搞砸了，估计奚晏也保不了她们。
朝阳亦觉有诈，她与朝歌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朝歌了然，一副为难模样起身对周芝敏福了福身子：“启禀娘娘，此事交给我们姐妹恐怕不妥。”
敏妃的脸色立刻不悦起来：“能为岱国先祖祈福，免他们在阴地受苦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差事，本宫是看得起你们才让你们去的，怎么，你们倒反倒不愿意？”
朝歌抿着唇，恭敬道：“娘娘恕罪，此事并非是嫔妾推脱，只是因嫔妾与朝阳失亲挂孝，孝期至今未过，这有孝在身，进入长青殿实在是不吉利，恐怕太后娘娘也是不喜的。”
她的话有理有据，周芝敏一时竟无法反驳。这贱蹄子果然巧舌如簧，本想借此机会给她们姐妹二人下个套，居然三言两语便被她推脱了。
“敏妃娘娘，宫中姐妹众多，想为先祖祈福之人想必不在少数，娘娘大可另觅人选，这等有功之事，各位姐妹定是不会推脱的。”朝歌盈盈一笑，贝齿微露。
她话音刚落，沈答应搅着帕子站了起来，巴巴地要为周芝敏圆场面。
“娘娘，嫔妾愿为娘娘分忧。”
周芝敏一计未成，正无处撒气，沈答应偏偏就撞在了枪口上，只听她喝道：“你一个答应，也想进长青殿？进宫都这么久了，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等你什么时候升了贵人再来本宫面前请缨吧！”
挨了一通骂，沈答应面色微恙，讪讪地坐了回去。
而周芝敏的目光在底下坐着的妃嫔里扫了一圈，思索片刻觉着还是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人妥当，便随手一点：“那今年，就由荆贵人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