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朝歌气急反笑,奚晏却从盘中拿起一块糕点喂到她嘴里,揶揄道:“爱妃可要注意自己的仪态,知道底下有多少人等着看你出错吗?所以,配合一点,也让你的妹妹配合一点,不要总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要知道,后宫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朝歌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阴影容嬷嬷,一想到那些扎在紫薇身上的针迟早也会扎到自己和朝阳身上,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皇上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把空了的酒杯放到她面前:“爱妃能想开自然最好,若是还想不开的话,朕也就别无他法了。”
她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执酒满上空杯,强挤出一个笑容,“臣妾多谢皇上宽解。”
他们二人坐在主位,说的什么底下众人根本听不清,妃嫔与宫人只看到二人凑在一块悄声耳语,好不亲热。
不说其他妃嫔,单单是敏妃已是快把自己手中的帕子绞断了,她实在不明,朝歌这个小贱人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办法才让皇上对她如此青眼有加。
无论如何,这个小贱人是绝对留不得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自己都要把她从奚晏身边剔去。
周芝敏给同样坐在对面的荆贵人与沈答应递了个眼色,沈答应了然,荆楚楚虽也明白了周芝敏的意思,却有些犹豫。
她不像沈答应那般急切地想在敏妃面前邀功,况且照现在的势头来看,这歌贵人比敏妃得宠多了,她不想在宫中给自己树这么一个强敌。
敏妃可容不得她犹豫,一个眼风扫过去,带着毒辣和威胁,荆楚楚顿时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如今都拜在敏妃之父周泽衫门下,而父亲先前也嘱咐过自己在宫中万事要以敏妃为主,她暗自思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跟着沈答应起了身。
歌舞这时候已经停了,荆楚楚端了一杯酒笑着挤到了奚晏跟前,姿态柔媚。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她眼含秋波,皙白的手腕举在奚晏面前。
奚晏没有拒绝,就着荆楚楚的手喝下了这杯酒,又出言夸道:“爱妃敬的酒格外入口,朕仿佛也有些时日未去你宫中了,倒是有些想念你做菜的手艺。”
荆楚楚喜不自胜,越发凑近了奚晏,这样一来,朝歌就快被挤出案几的范围。
只听荆楚楚娇声说道:“那皇上何不明日去臣妾宫里坐坐,臣妾定拿出看家本领为皇上烹制佳肴。”
朝歌见奚晏与荆楚楚调笑,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对荆楚楚抢了自己的位置也没有说什么,就起身准备回自己的位子,可还没走几步,便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什么踩住,她没有防备,霎时摔了下去,所幸没磕到哪里,只是摔地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众妃嫔哄笑,朝阳连忙走过来将朝歌扶起来,关心地问这问那。而奚晏却带着玩味笑意没有半点动作,对上朝歌的眸子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佛是在说“若你不乖乖配合朕,这便是你以后的常态。”
朝歌瞥了一眼小人得志的沈答应和幸灾乐祸的敏妃,理了理有点歪的发髻,心中有些窝火。
好,要我配合你是吧,不就是演戏吗,自己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高薪白领,会演不过这些小丫头?
人一旦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做起什么来真的是容易了很多。朝歌平复心下的情绪,慢吞吞地理清仪容,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奚晏一眼。
她款款地半福身子一拜,柔声道:“臣妾失礼,让皇上见笑了。”
奚晏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没有接话,周芝敏却先忍不住了:“君前失礼,成何体统,这边是歌贵人的教养吗。”
“臣妾知罪,可绝不是成心的呀。”
朝歌忽然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颦蹙低眉:“若不是沈答应将鞋子放在臣妾的衣摆上,臣妾也不会摔倒。这可是皇上您赐的衣服,沈答应如此无礼,皇上万万要为臣妾做主呀。”
她的语气配上表情,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我见犹怜,就连朝阳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朝歌,不明白朝歌这是怎么了。
“哦?”奚晏向旁一扫,望向沈答应,“竟有此事?”
他的声音明显透着质问,沈答应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妾……臣妾也是不小心。”
朝歌此时掩帕一叹,提裙也跪了下来。
“既然沈答应这般说,臣妾也相信她不是故意的,方才臣妾只是解释原委,也非成心责怪沈答应,只是敏妃娘娘说臣妾目无尊上,这个罪名实在担不起。”
敏妃暗自咬牙,不解朝歌为何突然强硬起来,却只得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恕罪,臣妾并非针对歌贵人,乃是为了后宫的规矩着想,歌贵人方才确实仪态不佳,众人皆是看在眼中的,望皇上明察。”
奚晏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个女子,只觉得今天这出戏实在是精彩,便思量着要再添一把火。
只见他信步走到周芝敏面前,冷冷开口道:“仪态不佳,君前失礼么,可敏妃似乎忘了,朕可什么也没有说呢。”
周芝敏低着头,只能看见奚晏明黄的靴子映在眼帘上方,他的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宛若泰山之势于顶,让人喘不过气。
九五之尊,乃百灵相助,八面威风。
她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诚惶诚恐道:“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奚晏并未发难,而是伫立片刻悠哉悠哉地回身坐回了上座。
“都起来吧,今日初衷乃是为了赏花欢喜,旁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
既然奚晏都这样说了,众人定是不敢有什么异议,反倒是纷纷都松了一口气,沈答应和荆贵人也连忙回了自己的座位,不敢再造次。
朝歌回了位置,见上首的奚晏向自己递过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知晓今日这出戏开始了,就得一直唱下去了,否则她也好朝阳也好,都逃不出这个人的手心。
朝阳见朝歌有些魂不守舍,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问道:“姐,你刚才怎么了?”
朝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确是附到朝阳耳边小声叮嘱道:“阳儿,从今往后,你可不能再任性了,我们在宫里头需步步留心,随时提防暗害,既然皇上要我们陪他演戏,我们就陪他演好这出戏,等戏谢幕了,我们就能脱身了。”
“可是姐……”朝阳仍旧有些不情愿,难道她也要像旁人一样,对奚晏百般示好?
朝歌正色道:“没有什么可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切莫任性。你若实在不愿对奚晏矫揉做作地讨好,便配合姐姐便是,这出戏我们已经入幕了,没有别的选择。”
朝阳瞥了眼坐在高位的奚晏,又看了看对面恨不得把她们姐妹拆吃入腹的敏妃与众妃嫔,半晌咬牙下定了决心。
“好。”
姐说的对,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况且都是活过两世的人了,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卷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之中,她们姐妹联手,还怕赢不了这些无脑的古代女人?
总有一天,她会回复自由身,到那时候……到那时候她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两位爱妃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奚晏的皇帝可真不是白当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很是到位,朝歌明明看到他在观舞,可这才刚和朝阳说了几句话,他就又注意到了自己。
她故作娇态,执着帕子遮了遮脸:“臣妾与妹妹说些小女儿家的贴心话,皇上可也要听。”
奚晏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是有趣,简直与从前清清冷冷的模样判若两人,而她这般欲语还休的娇态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含笑道:“有什么话需要藏着掖着悄声说去,朕倒是很想听听。”
朝阳瞧着朝歌向自己递了一个眼神,慧眸一转,便道:“皇上,姐姐刚刚在说你呢。”
“哦?在说朕什么。”
朝歌连忙拉了朝阳一把:“阳儿不要胡说,怪难为情的。”
朝阳自然知晓这做戏的套路,她拉着朝歌的手嬉笑道:“姐姐说,今日御花园的波斯菊开得这样好,让她想起了前些时日紫薇花开的时候,她和您在月下散步,您作诗相赠,如今姐姐也想做一首诗献给您。”
奚晏回想了一下朝阳所说的场景,心想那时明明是自己单方面示意,怎么如今被朝阳一说,朝歌像是有多感怀一般。
再看朝歌,明显是一副心事被拆穿的小女儿娇羞态,若不是自己记性好,倒真是要信上几分了。
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奚晏勾了勾嘴角,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是吗?那朕可要好好品一品爱妃的诗,歌儿不妨念来听听。”
朝歌扭扭捏捏道:“臣妾才疏学浅,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奚晏摆了摆手:“无妨。”
“那臣妾就献丑了。”朝歌抿唇一笑,美目流转,缓缓念道:“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旧摘人有异,轻香酒暂随。”
奚晏将词句辗转唇舌,拍手赞道:“爱妃文采斐然,朕欣之,来人赐酒。”
朝阳也笑眯眯地拍着马屁:“姐姐真厉害。”
宫人手捧托盘端酒递到朝歌面前,朝歌执酒敬上首的奚晏,挑眉一笑,似乎是在问他可还满意,奚晏眼中的笑意更深,同举杯回迎。
这般眼神交流在外人看来更像是眉目传情,周芝敏恨恨地灌了一大口酒,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办的宴会,居然到头来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而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皇上注意的周芝清更是连皇上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
接下来的时间里,朝歌朝阳配合得默契,将奚晏哄得龙颜大悦,宴会结束后便直接摆驾去了夙央宫。
这一场,朝家姐妹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