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朝阳愣了一会儿,看着太嫔认真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
越太嫔指了指明玉道:“明日,让明玉陪着你去讨公道,本宫昭和宫的人如何能让小小的掖庭管事欺负了去。”
太嫔话毕,众人皆是一愣,虽说朝阳平日里就受太嫔喜爱,但她到底是宫女身份,照情照理这样的恩典都是抬举了。
“真的可以吗……”朝阳看了看太嫔,见她笑容无欺,倒是也惊讶了起来。
“太嫔娘娘,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站在一旁的秀荷犹豫了片刻出声,见越太嫔忽然看向自己,又连忙补充道,“奴婢的意思的,万一有心人背后议论,说太嫔娘娘凌弱……”
“无妨。”越太嫔摆了摆手,“左右也不是本宫起的头,咱们昭和宫在宫里一向本分,才如此让人轻瞧,若是不作反应,反倒是让那些个奴才觉着本宫软弱无用了。”
秀荷点点头,心中却有些计较,之前自己也被掖庭的掌事姑姑教训过,可也不见越太嫔这样为自己出头……
而越太嫔拍了拍朝阳的手,似是安抚:“明日让朝歌也一同去,听闻你们姐妹二人之前在那掌事手里吃了不少苦头,这回便一次性要回来,好好治一治她,省得日后她再敢刁难你们。”
朝歌与朝阳相互看了一眼,心头热忱。既然越太嫔知晓她们二人曾在掖庭吃了苦头的事儿,想必也是知晓她们罪臣之女的身份了,可这么长时间,越太嫔却并没有对她们姐妹二人表现出什么不喜之色,在这尔虞我诈明哲保身的皇宫之中,如何不是难能可贵呢。
“奴婢,谢太嫔娘娘恩!”
朝歌拉着朝阳跪下叩谢越太嫔,而越太嫔将二人扶起,又嘱咐了两句,便由明玉姑姑陪着去给周太后请安了。
宫女们待太嫔离去,七嘴八舌地继续方才话题,秀兰更是直言太嫔待朝阳这般好,见她受了委屈便帮她讨回来,旁人个个是羡慕得紧。
夜里,朝阳擦了脸后脸上又有些辣疼,朝歌用消红的膏药替她轻轻揉着。
沾了膏药,又有朝歌轻柔的揉搓,朝阳倒是觉得脸上慢慢不疼了,她看着朝歌,忽然又想起了白日的事情,问道:“姐,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太嫔?”
朝歌知晓她指的是一开始自己冲她摇头的事儿,笑了一声:“傻妹妹,咱们这是在皇宫啊,不比现代民主社会,也不比朝家还没没落时候,咱们只是宫中最卑微的宫女,凡事都要记得谨言慎行。”
朝阳摇了摇头,似乎不大明白朝歌的意思。
朝歌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前额,叹道:“今日你回来,昭和宫的宫女们都为你抱不平,你自然是心中委屈,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若是太嫔一问你你就倒豆子似的全说了,语气又激动,加上太嫔对你喜爱有加,定是哄着安慰着,旁人看在眼里难免眼红。”
“大家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会眼红呢……”朝阳抿了抿嘴唇,觉得朝歌似乎担心过头了。
朝歌知晓自己这个妹妹自小心思澄澈,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自然也是看不透别人的心思,今日秀荷的话,她怕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总之你记住姐姐的话,在宫里切忌喜形于色,说话做事前心中先较量较量,别无意中得罪了人,可晓得?”
朝阳虽听得一知半解,但见到朝歌认真的神色,还是乖乖点了头。
姐妹二人又说了会儿子话,便歇下了,窗外头知了鸣个没完,伴着她们均匀的呼吸声融入夜色。
掖庭乃是宫中阴冷之地,常年透着一股子湿气,整个掖庭的的宫人寅时未至便要起来忙活,若是起晚了一刻,无情的鞭子便要落到头上。
掌事姑姑是个贪懒的,总要辰时过半才从榻上起来,再趁着晨起的躁气揣着鞭子去外头威风一圈。
宫中添了好几位新娘娘,宫人们手头的活自然也多了起来,看顾不过来的时候掌事姑姑便会厉声吆喝起来。
“偷什么懒,老子娘我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掌事姑姑将皮鞭往空中一抖,咻的擦破空气脆响一声,宫女们便要脖子一缩。
“还有你,手上的活计轻一些,这是敏妃娘娘的真丝衫,洗坏了你的脑袋可不够赔的!”
她骂骂咧咧着,手底下的宫女只好畏缩连连称是。掌事姑姑哼了一声,揣起鞭子扔给一旁的小太监道:“看着点这些个贱蹄子,我去个茅房。”
她隔着绸裤挠了挠腿,哼着调子阔步往茅房去了,而她前脚刚走,后脚朝歌朝阳与明玉姑姑就进了掖庭。
因着前几回的遭遇,朝阳心中对掖庭已是存了阴影,她抱着做样子送来的衣物箩筐,左右探看,身子却躲在朝歌身后。
“姐,你说,那个老太婆会怕明玉姑姑吗?”
朝歌往后靠了靠低声答道:“明玉姑姑是太嫔娘娘跟前的人,掌事姑姑说白了也与我们一样是宫婢,自然要给太嫔娘娘脸面,她在这掖庭多年,岂会看不清呢,今日咱们不过是狐假虎威借着太嫔的恩典,只要让掌事姑姑觉得咱们也是有人撑腰的,日后便不会再与我们为难了。”
朝阳点点头,底气也足了一些,瞧着周围做活的掖庭宫女一个个向她们投来探究与狐疑的神色,便挺直腰板,半分不叫人轻瞧了去。
明玉姑姑将两人带到放盥衣篮的内室,吩咐着两人放下篮子,三人左右瞧了一会,却不见掌事姑姑。
“明玉姑姑,她好像不在……”朝阳犹豫道,好不容易才得了太嫔的恩典来治一治那个老妇,若是她今日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
明玉姑姑道:“你且放心吧,左右她是这掖庭的掌事人,这个时辰应该也没有什么主子要传唤她,定是出去一时半会就要回来的,若是她不回来,咱们就回去禀了太嫔娘娘,治她一个擅离职守之罪,也是一样的。”
听明玉姑姑这般考虑周到,朝歌倒是惊讶了几分,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明玉姑姑平日里寡言少语,不曾想倒是个仔细的人。
三人在这头说着话,门前又碎步进来一人,此人一身藕色长褙子,绣样很是精致,裙摆袖口都镶有暗花银纹,鬓上别一只珊瑚翠绿宝石簪,简而华贵。
明玉姑姑见此人,上前微微半福身子恭声道:“明玉见过佩姑姑。”
明玉是太嫔的大宫女,在宫中乃是二品女官头衔,却对此人毕恭毕敬,其身份可以想见。朝歌暗拉了拉朝阳的袖子,也随明玉给佩姑姑见了礼。
佩姑姑正是周太后身边的佩儿,她颔首笑道:“今日倒是巧了,我正领了太后娘娘的命要将上个月各宫俸禄月银分出去,既在这里瞧见了明玉姑姑,便随我到乾宁宫去领吧。”
乾宁宫到掖庭步行也要大半时辰,但既碰上了佩儿,不随她去自是不合规矩的。
明玉为难地看了看朝歌与朝阳,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回昭和宫吧,咱们下回再来。”
朝歌朝阳自然晓得轻重,点点头,目送明玉姑姑随佩姑姑迈出屋子。
本以为今日能够好好治一治掌事老太婆,没曾想如此不巧。朝阳扁扁嘴叹了口气,拉着朝歌后脚也迈出了屋子。
二人穿过长廊,眼见的四处都是熟悉模样,宫女们佝偻着背低头干活,厉色的小太监举着鞭子耀武扬威,那些粗鄙的辱骂与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噗呲声不断传进耳朵里,总让人不寒而栗。
“阳儿,我们走快些吧。”朝歌皱着眉,只觉这些声音太刺耳了些,听着总是心中不舒服,拉紧了朝阳的手想要赶紧出了掖庭。
朝阳点点头,紧跟上朝歌,却不想走得太急,与身边擦过的宫女碰了肩,那宫女揉了揉撞疼的肩膀,正要开口骂人,瞧清楚眼前人似乎正是昨日被掌事姑姑掌掴的勾引九王爷的小蹄子,声音一下就拔高了。
“哟,这不是昨日被掌事姑姑教训的小贱蹄子吗,怎么又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着,余光瞥见朝阳身边的另一女子,仔细一看朝歌的容貌,又是嫉妒起来,打量着她道,“还带着一个,想必就是姑姑说的这小蹄子的姐姐吧,果然是狐媚相貌。”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朝阳耿着脖子一把将凑到面前说酸话的宫女推耸开,瞪道:“你才贱蹄子,你才狐媚相,一大早的就满嘴喷粪,更年期吧你!”
宫女自然是听不懂更年期是个什么玩意,只知道朝阳是在骂她,立马就挺直腰杆仰头哼了起来。
“怎么,你们姐妹两有本事勾引王爷,还不让人说么,咱们这些个老实本分的,自然是说不过你们姐妹了,否则啊,回头你们冲九王爷一告状,我们这些苦命的人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说罢,这宫女又唉声叹气了几声。
周围做活的宫婢听见动静皆是停下来看热闹,听见这个宫女一番说辞,不免也对朝歌朝阳抱有敌意,女人之间最不缺的永远是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