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野保员们陆续归队，可天都黑了，曹森他们那辆车却一直没回来。
这种情况显然不太好，整个饭厅的气氛都有些闷闷的，几个人低声议论着什么，不时的往窗外看。
一直八点多，才听到了汽车引擎声，就连邱伊诺他们，也跟着迎了出去，几个人下了车，看上去并没受伤，只是脸色极差，有人用藏语问了一句什么，几人都没说话，然后他忍不住吼出来：“洛登呢！他在哪！”
曹森浓眉一凝。
朱槐却像是一下子崩溃了似的，猛然抬头，指着君莫离：“是他！是他们！洛登把他从鬼流沙里头拽出来的！所以今天鬼流沙就吞了洛登！是他！”他冲上来，指着君莫离的鼻子：“是他用洛登的命！换了他的命！”
一时间满院都静了，所有人的眼神，都凝在了君莫离脸上，有的惊恐，有的愤恨，意味难明。
曹森喝道：“朱槐！这是意外！”
朱槐声音都有些哑了：“不是意外！这根本不是意外！这片路我们都是走熟了的，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过鬼流沙！为什么他来了，忽然就有了！他招惹了恶鬼！是他把厄运带来的！他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曹森道：“朱槐！洛登死了大家都难受，但是这跟他们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朱槐尖声道：“这真的是鬼流沙，这里头有厉鬼！我爷爷就死在鬼流沙里，我奶奶和我阿爸，都被我爷爷带走了！我说的是真的！”他指着他们：“让他们走！我是站长，我说了算，让他们走！”
众人面面相觑。邱伊诺听刘芳说过，这个朱槐有些背景，下放到这儿是来镀金的，最多待一两年就要上调，他家里赞助了保护站不少东西，的确挂着站长的名头。
他这么一说，曹森就是一皱眉。邱伊诺不由得转头去看君莫离，君莫离沉吟了一下，直截了当的道：“抱歉。”他向封东打了个手势，一边向曹森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曹森拧了浓眉：“我说了这是意外！君莫离，你先回去！朱槐，晚上要起大风的！”
君莫离拍了拍他肩，温和却不容置疑：“我知道，你放心。我们能应付的。”
邱伊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三人用了一分钟就收拾完了，封东带了些现金，君莫离拿了两万块放在桌上，就直接上了车。出了保护站，封东皱眉道：“计划不如变化快啊，现在怎么办？”
“随机应变吧。”君莫离道：“我们先去这儿过夜。”他在地图上指了一个地方给栾望东，栾望东瞥了一眼，嗯了声。
封东道：“这是哪儿？”
君莫离道：“我们以前伏击怪物的地方，很避风，离这儿不算远。”
封东点了点头。邱伊诺道：“这个朱槐是不是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随手拉开她手：“说就说，指自己干什么？”然后才道：“没有，我早就看过了，没有问题，他是真的害怕。”邱伊诺有些无语，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
这辆车是改装过的猛士，车里非常温暖宽敞，东西也带的很全，君莫离从后头拿了两件军大衣过来，低头问她：“冷吗？”
邱伊诺道：“现在还不冷。”
他也不再多说，就把手搭在后头，虚揽住她，用军大衣围住她腿，低头思忖。在这么严肃的气氛下，她也配合的摆了个严肃的表情，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想的，就悄悄别眼看他。
他穿着迷彩服，可里面还是那件蓝灰色的T恤，大概是因为之前打架，领口有一道撕开的口子，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还不知是怎么狼狈，可是一放在他身上，那凌乱的毛茬里头露着一线皮肤，就生生多了一种……诱人犯罪的感觉。
T恤都能穿的这么禁欲，这世上，真没谁了，可偏偏禁欲里又透着那么一线要命的撩人，真的只有他了。
她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把军大衣往上头拉了拉，假装要睡觉，双手抱住他腰。
他从睫毛下头瞥了她一眼，眼底带笑，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她被他这么温柔的一个动作撩的不行，手就伸进他迷彩服，熟门熟路的去摸他腹肌。
他轻咳了一声，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搭在靠背上的手回过来，轻轻揉着她头发。
车里一片安静，封东忽然长吸了一口气，道：“停车！”
邱伊诺摸那些整齐的小肉格子正摸的醉生梦死，被他这一嗓子吼的一个哆嗦，猛然抽手坐直，看着他，眼睛张的大大的，简直就快把做贼心虚写脸上了。
封东噗的一笑，这才道：“我么感觉我在这儿这么多余呢！我上前头坐！你们俩慢慢腻歪！”
邱伊诺脸腾的一下红了，正想说话，封东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了，就在这时候，忽听哗的一声，外头风声骤然大了起来，风里裹挟着沙土草屑，然后迅速掺杂了雪，唰唰的打在了窗子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根本不像外头那样从小到大循序渐进，邱伊诺来羌塘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直观的感受到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暴风雪。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不符合自然规律啊！
邱伊诺瞪着封东。封东才开了一半的门，几乎是被风拍了回来，他动作僵在那儿，然后默默的收回手，看了她一眼：“我说小诺，你能不能别用那种‘你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你弄来的暴风雪’的眼神儿看我？我没这么大本事好么？”
栾望东喷笑，君莫离皱了一下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这种地方，是这样的，我开车吧。”
“没事儿，”栾望东道：“这车开着挺爽，我过过瘾，不行你再来。”
风声大的吓人，他说话都是用吼的，邱伊诺往前看了看，雪亮的大灯照出漆黑的一片，不时有大片大片的雪扫到窗子上，看着都眼晕，她忍不住道：“东哥！你这是跟着感觉开么？”
栾望东没听清，道：“什么？”
就在这时，车灯忽然照到了半条细长弯曲的腿，然后迅速消失掉，栾望东猛然一脚刹车，发出了嚓的一声长响，砂石飞溅。
君莫离吼了一声：“别停！加速！”
栾望东毫不迟疑的加速，下一刻，一个身体便直接扑到了前窗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长手长脚蜘蛛一样巴着，连多褶皱的肚皮都隐约可见，犹不住的爬动。
“我艹！”栾望东吼道：“敢情这玩意儿在外头蹲我们呢！特么的真成精了啊！”
封东整个人往后一仰身，飞快的拿了两把枪过来，递给君莫离一把，邱伊诺竖起耳朵听着，喃喃的道：“很多！很多！听不出有多少！一大片全是！”她看向君莫离。
君莫离当机立断，道：“望东，换人！”他往前一探身，就坐到了副驾驶上，道：“一、二、三……”
也不知道这种他们是不是也练过，车速丝毫没减慢，可是两人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就换了过来，栾望东抄起枪坐到了后头，君莫离一脚油门到底，猛然冲了出去，发出一连串的嘭嘭闷响，车身不住的剧烈震动，好像撞到了无数的怪物。
耳边是怪物高高低低的嘶叫，车身、车顶，甚至车底，到处都是吱嘎吱嘎的声音，似乎他们整辆车都已经爬满了怪物，正用长指甲抠着车身。
邱伊诺寒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隐约能看到看栾望东和封东一左一右，都握着枪，贴在车壁上，忽听砰的一声枪响，直接打在了前挡风玻璃上，打出一个白痕。
车里的几人都是一惊，君莫离道：“糟了！是我们的枪！”
他们车里有枪有手雷，如今全都到了对方手里，虽然猛士是最新的军用越野车，车上装的全是防盗玻璃，可是也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
君莫离道：“小诺，能听到谁手里有枪么？”
车子一直开的飞快，极其颠簸，邱伊诺用力抓着椅背，集中精神听。
外面的风雪声极大，怪物的嘶叫声，呼吸声汇在一起，一片嘈杂。但其实，在她这种听力之下，每一种声音都是独立的，认真分辩的时候，是不会因为大的声音而盖过小的声音的，可现在的问题是，枪不响之前，是一个不会发出声音的东西，这要怎么听？
她努力听了半天，仍旧什么都没听到，急的汗都要下来了。封东道：“有霰弹枪！大概位置就行！”一边又飞快钻到后头拿了过来。
君莫离道：“他们似乎不太会用，先随便开两枪引他们开枪！”
栾望东立刻估摸着大概的位置，伸手出去开了两枪，声音几乎淹没在了暴风雪中，可是对面的怪物却反应很快，迅速的还击过来。邱伊诺立刻就听到了那个位置，还没来的及说话，君莫离就已经读到了，道：“封东，两点钟方向！”
封东一枪扫了过去，君莫离又道：“望东！九点钟方向！”
他们开枪，怪物就会反击，暴露的越来越多，栾望东和封东各距车的一面，只能各自兼顾180度，起先君莫离还需要叫名字，后来不用叫，他们就各自负责自己那一面，配合非常默契。
邱伊诺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她大声道：“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