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真失了重心,往后坠,眸中还有李德倩得意的笑。
站在不远处的李天凌心中一凛,急急喊得一声:“怀真……”不管不顾的便挣脱了李天佑往九曲桥处奔去。
李天佑左右看看急得直跳脚,今儿个大家好不容易蒙混过关,这会子又叫个李德倩给搅乱了,心里暗骂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急急的追上去。
甄真瞧见火急火燎的李天凌奔过来了,可她也晓得自个今儿必然是要出丑的了,眼儿一闭倒是等着落水,总归她这几日心情不好,泡一泡冷静会子也是好的。
可她到底没能泡成便叫人扯了一把,生生将她重新带上九曲桥上,脑袋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晕乎乎的。
贾谦将甄真圈在怀里,侧眸看了一眼站在自个三步之远的李天凌,神色阴沉。
李德倩见没得逞,气得咬牙切齿,却还装出委屈的模样关心道:“怀真妹妹没事吧,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甄真还没说话,贾谦却是一笑,绵里藏刀,丝毫不留情面的道:“可爷分明就瞧见你是故意的。”他说着话,又拂了拂甄真有些凌乱的头发,眼眸一转却是阴森得可怕:“月华郡主,不管真儿如何,她如今都是我正儿八经抬进门拜了天地的妻子,你若是再敢辱她,往她身上泼粪水我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敢……”李德倩当下也不装了,摆着郡主的谱儿指着贾谦就骂:“你什么玩意,不过一界草包,一个废物,你同甄真简直一个渣一个贱,简直再相配不过……”
“爷自来混,你瞧爷敢不敢……”贾谦从甄真手里夺过方才从李德倩发上拔出来的发簪,对着李德倩的头便甩过去。
李德倩护着一张脸,哇哇叫着后退,却叫九曲桥的栏杆绊了一回,整个人往后头倒去,那支打磨得光亮的金簪将将插进她发间。
李德倩可没有甄真那么好命,“噗通”一声便落入湖中,泡了个通身透。
她不会凫水,还怕死得不得了,一边挣扎着一边喊:“救命,快救命,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死了吗,快来救本郡主……”
一时间这九曲桥越发热闹起来,周边候着的宫女太监不管会不会凫水的都要挤上来,就怕落了罪责。
贾谦搂着甄真退到一旁,隔着人群还能瞧见李天凌那双神色复杂的眸子。
甄真睇得一眼便收回目光,捂着发疼的胸口吐出一口浊气来,这才低低同贾谦道一句:“谢谢你。”
“爷可不要空口画饼的谢,娘子要谢拿些个实质的来。”贾谦方才那股子正经的神色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吊儿郎当,他说:“以身相许也是可的……”
甄真翻个白眼,瞪得贾谦一眼,也不接话,只挣脱了他的怀抱,站直身子,指了指那湖中的雕花红漆盒道:“帮我将它捞起来。”
贾谦撇了撇嘴,倒是不甚愿意,待听得甄真又道一句:“那里头的东西可金贵着呢,分你一份。”他这才眸子一亮,却还装作不情不愿的道:“行吧,瞧在你这么真心实意想送给爷的份上,爷就勉为其难罢。”
他也不废话,仔细瞧了瞧那雕花漆盒在湖中的方位,大概的算计一下,便踩在湖面上施展轻功,不过一息便将那漆盒捞了回来。
贾谦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被那些个救李德倩的声音掩盖住了,可甄真同前往不远处的李天凌、李天佑却是瞧得清清楚楚的。这般踏水而过的轻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就的,若说方才救甄真那是情急之下爆发的潜力,可这会子又如何说得过去。
贾谦是在藏拙!
李天佑摇着扇子立在李天凌身后,瞧见他那紧握的拳头,还道一句:“这妹夫只怕并不如外头传的那般不堪。”又道:“真是小看他了。”
李天凌不说话,眼睛却盯着从贾谦手里接过漆盒顿时喜笑颜开的甄真面上,一错不错。
李天佑这才又道:“你鲁莽了,险些又害她一回。”
方才那一慕真个说起来都觉得后怕,这御花园里瞧着无甚,可哪里不是文帝的眼线,若是再出甚个纰漏,只怕文帝的疑心更加重。
李天凌如何不晓得,自打去岁文帝发现他的事开始,太子之位便摇摇欲坠,朝臣上奏废太子的折子将御书房里头的书案堆得满满当当的。文帝之所以不动神色也不是不想废他,不过是想权衡朝中的局势罢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如何忍得住有人忌惮他的位置,便是儿子也是不行的。
李天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闭着眼儿不再看,一转身便离开此处,或许他方才就不该来这儿。
余光瞥见李天凌的背影远去,甄真这才松得口气对贾谦道:“少一事不如多一世,我们先溜罢”
方才她同李德倩吵架的事儿,只怕不消一刻钟便会传到文帝耳中,她今儿实在太累了,不想再去文帝跟前当猴子似得装疯卖傻。
贾谦没有反驳,只道:“你且记得要将这漆盒里头的东西分我一半。”
甄真瞪他一眼,这才又应得一声,寻了个靠大树的地儿坐下,手里还捧着方才那个漆盒。
贾谦瞧她面色难看,连脂粉都盖不住,倒是有些嫌弃的努努嘴,在怀里掏了掏递了个帕子到她手上:“这么没用,糯,你先垫一下,爷一会带你去吃大餐。”
那帕子是贾谦晨间问甄真要去的,上头还绣着她平日里最喜的山茶花,这会子复又到自个手里,帕子里头却是多了几块冷却的糕点。
甄真将帕子放在裙兜上,解开上头打的结,还能瞧见这几块糕点是慧香同她准备的,当下莫名的觉得心一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感动。
她捻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又冷又硬着实难以入口,可她还是强忍着吃了两块下肚,这才觉得整个人也没有那么委屈了。
贾谦此去极快,到得贾皇后跟前将九曲桥的事儿说得一回,便说甄真哭得稀里哗啦的吵着要回去。
贾皇后心中明了,还叮嘱贾谦:“你宽慰一下,那月华着实可恶。”
贾谦一走,贾皇后不等眼线来报便到文帝跟前先告上一状:“月华这孩子着实不像话,那些个脏水岂能随便泼,这不是平白要了真儿的命嘛。”
文帝神色不动,心里能想到甄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巴巴的模样,这会子倒是记起方才同甄真允诺,若是叫李德倩欺负了便给她出头的事儿来。
“回去便回去罢,左右不过是想叫他们进宫来热闹热闹的。”他挥挥手,复又道一句:“月华的事儿你看着办,她到底是郡主,没得教养总归是叫人笑话。”
那意思便是要罚李德倩了。
贾皇后也没推脱,把事儿应承下来,略一思忖便道:“月华到底是郡主,也不好过了,此番臣妾便寻个教养嬷嬷给离王殿下送去。”又道:“再叫她抄上一回女戒,也就算了罢。”
文帝对此无异义,却是叹了口气,只觉得孩子大了,倒不如幼时那般可爱了,往年孩子们小的时候,谁欺负了谁还不都到他跟前来抱着大腿告状,如今却是一个个的学会拐弯抹角了。
贾谦从贾皇后那赶回来的时候,甄真还坐在那棵树下发呆,裙兜里摊开的帕子上已经没了糕点,可她嘴上却是沾了不少。
那模样倒是似足了偷食的小猫一般,贾谦忍不住勾起唇角笑笑,鬼使神差的蹲下身来捻起帕子给她把唇边的糕点渣拭去,却惊得甄真一跳,霎时回过神来:“你想干什么?”
贾谦拿着帕子的手还举着,闻言也是一惊,甚是不自在的将帕子往甄真怀里一团:“你这模样又丑又难看,爷怕带出去笑话。”
一说她又丑又难看,甄真便急了,忙从腰间的小荷包里取出靶镜,这一看便不得了,面上的脂粉花了不说,唇上的口脂也叫糕点渣盖住,真个是又丑又难看。
贾谦就万分嫌弃她:“你快些擦干净,这模样跟活见鬼似得。”
甄真也顾不得同他吵了,忙捏了帕子便细细将面上的脂粉擦去,心里却火急火燎的,她一向爱美,何时在人前是这副模样的。
她心里越急,手上的动作便越是不协调,一通手忙脚乱下来,却是越发将一张脸弄得跟只小花猫似得。
贾谦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她手忙脚乱,到底没忍住噗哧一笑,从她手里夺过帕子,命令道:“站起来。”
甄真还恼他作何夺了自个的帕子,闻言顿时不喜:“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却还是顺从的站起身来。
“是,没见过你这样忙的,越忙越乱。”贾谦笑得一句,却是一手抓住她肩头,一手拿着帕子细细给她拭去面上残留的脂粉,以及唇上早已经花了的口脂。
甄真扬着脸对着贾谦,见他抿着唇,神色认真,手上的动作又轻又柔,却是头一回觉得他这人也无那般讨厌,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