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谦面上神色不甚好,嘴巴动了动,终是甚个都不曾说,一个飞身将贾瑶从水里头捞起来。
一个是自个姐姐,一个是甄真的姑姑,他便是有不满也说不得。
甄真没注意到贾谦面上的神色,可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瞧见甄明璇发这样大的脾气,她瞅着甄明璇的神色,轻声问:“姑姑,出什么事了?”
甄明璇面色铁青,却并没有将贾瑶方才的话复述一遍的意思,抿了抿唇在甄真肩头拍得一下,甚个都不曾说擦身离去。
李玉笙的轮椅就停在不远处,眼见甄明璇过来,好笑的看着她:“倒是想不到狗急也有跳墙的时候……”
按着甄明璇的性子,叫李玉笙酸了,必然要反调戏他两句,可这一回她却是眉色动也不动一下,错身离去。
李玉笙有些错愕,眼瞧着甄明璇头也不回的离去,这才将目光落到贾瑶身上,眉头蹙起,心生不喜。
只见贾瑶叫贾谦捞起来,俨如落水狗一般,梳得整齐的发髻散开来,胡乱的贴在面上极无美观之言,精心描画的妆容也叫湖水洗得一片糊,天青雨的纱裙紧紧的贴在身上,甚是难堪,哪里还似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贾谦蹙起眉头,脱了外衣罩在贾瑶身上,到底是姑娘家,这番模样已经很是失礼了,更莫说还有李玉笙在。
贾瑶满肚子委屈,挤出眼泪便细声细气道:“都是我不好,惹了姑姑不快。”又拉着贾谦:“二弟,你切莫误会,都是姐姐的错,姐姐……”
她声音不大,可眼泪却是多,说得一句便要抹一把眼泪,眼瞧着跟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甄明璇为何发脾气怒推贾瑶下水,别个不晓得,兮香却是清清楚楚的,此番见贾瑶装出这等委屈造作的模样来,顿时气得颈脖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可这会子贾瑶一副柔弱之态,她那些个话又堵在嗓子眼里吐都不能吐出来,委实憋屈得狠。
兮香的异样,甄真睇在眼里,却甚个都不曾说,可眉宇间已经显出不悦来,她是晓得甄明璇的,若不是触犯了她的底线断然是不会对贾瑶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动手的。
因为不屑!
贾瑶自也不怕兮香同甄真告状,总归也不是甚个光彩的事儿,若是真个将这事儿搬出来闹,谁都没得脸。
她扯着贾谦的衣裳瑟瑟发抖,哭得将唇都咬破了,好生可怜。
李玉笙见过的女人多了,对甄明璇的了解也不逊甄真,是以,一眼便瞧出贾瑶这番委屈娇弱不过是做戏,他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得贾谦一眼,兀自转动轮椅跟着离去。
贾瑶看着李玉笙离去,心中更是不甘,可她此番模样也委实不好贴上去,只得越发哭得厉害。
贾谦的面色依旧好不到哪儿去,自打他这个姐姐随自个一路往荆州来,便没少过事端,今日之事且先不说谁对谁错,依着他对贾瑶的了解,若不是她自个找上门来,又如何会自取其辱。
见贾谦一字不说,甄真便俯身将贾瑶扶起来,神色肃然:“姐姐说的甚个话,你若是有委屈只管说出来,姑姑虽是长辈,可也没得理由叫小辈担罪责的。”顿了顿又道:“姐姐若是真个委屈的,我便替你往姑姑那讨个公道回来,绝对不会叫你背这等黑锅,更何况本郡主也亲眼瞧见姑姑推得姐姐一把,只不知姐姐说了甚个才叫姑姑大怒。”
贾瑶跟着起了身,眼见李玉笙行得远了,当下也不继续装下去,狠狠甩开甄真斥道:“郡主这是甚个意思,你姑姑推我落水,怎的到你口中就变了味儿。”
“我晓得你护短,可你也犯不着颠倒黑白,为着你姑姑便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虽你是郡主之身,可我也是威北侯府的千金。”
她说得理直气壮,有条有序的,若是不晓得内情的,只怕还真叫人以为甄真仗势欺人罢了。
甄真倒还是第一回见识贾瑶这厉害的嘴上功夫,气得发笑:“姐姐这话说得我没法辩驳,本郡主不过求个真相罢了,你却说我往你扣屎盆子,还请问姐姐那屎盆子是哪儿来的。”
贾瑶也不屑在甄真面前装劳什子温柔淑慧的大家小姐了,张嘴便道:“哪儿来的,只管问你那没教养的姑姑便是,她若是个好的,怎的会险些掐死我,还将我往水里推去。”说着又指了兮香出来:“你的贱婢俱都看在眼里,可连拉开甄明璇那贱人都不曾,你们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要拿了我的命?”
“呵,你的命,你的命值几个钱,本郡主同姑姑对你这条烂命不屑一顾,还真觉得侯府千金了不起了,若不是本郡主嫁进贾家,连看你一眼都都不屑。”
甄真也是气得狠了,她要贾瑶的命做甚个?还为着她那条命去谋害她,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贾谦一个头两个大,眼见这两人越吵越凶,怒斥一句:“够了,一人少说一句死得了人吗?”
眼见贾谦不但不帮着自个,还出声怒斥,甄真便越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拿眼儿狠狠剜得贾谦一眼:“你大概不晓得,这世间还真有少说一句就能害死一个人的事儿来。”
贾谦立时晓得自个说错了话,当下便软了声同甄真赔不是:“娘子,我不是说你,你别误……”
“那二弟便是说我了?”不等贾谦说完,贾瑶便冷笑出声:“你们都是穿一条裤裆的,出了事自然相互包庇,我贾瑶就是个外人……”
说得这一句也极是不屑的将贾谦的衣裳扯了下来狠狠扔在地上踩了又踩,这才转身离去。
贾谦在贾瑶那儿没讨着好,转过头来想哄哄甄真,却见她面色铁青,冷哼一声也跟着转身便走。
从头到尾贾谦不过说得那么一句话,便两边都没讨着好,反而里外不是人起来。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后花园,不过一瞬便都走了个干净,贾谦也发了怒,将贾瑶扔在地上的衣裳狠踩得两脚,复又追上甄真。
今日这螃蟹宴怕是吃不成了,甄真回了自个院子,将房门一关差了慧香往紫隆山庄将剩下活螃蟹全送了去,复又拉着兮香问起今儿的事儿来。
说起今日这事,兮香也气得不轻,可她也不敢在甄真跟前搬弄是非,只将自个听见到看见的俱都说得一回,到得后头还有贾瑶那几句龌蹉的话却是吱吱唔唔的半日说不出来。
兮香这人一向脾气燥,有什么说什么,到得连她都说不出来的,必然不是甚个好话。
甄真将指甲都抠进掌心里,忍着心头的不快冷声道:“说,恕你无罪。”
兮香哪里敢说,一双眸子雾气蒙蒙的,哀声求道:“郡主,别听了,真个不是甚个好话,听了也是叫您心里头不舒坦。”顿了顿又道:“您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罢了,总不能叫狗咬了还咬回去的。”
袭香也跟着劝:“是呢,郡主金枝玉叶哪里听得那些污言秽语,您就别问了。”
可这会子甄真钻了牛角尖,非要听不可,今日之事本就是贾瑶自个自找的,却还能装出那般无辜样来,确实恶心到她了。
兮香被逼得无法了,只能隐晦的将贾瑶说得那些话说得一回,复又道:“郡主切莫为着这些个生气,不值得。”
甄真忍得一口银牙都咬碎了,狠狠将案几上的茶碗碟子俱扫落了下去,她倒不晓得贾瑶原来如此有本事,辱了自个不说,还将甄明璇说得如此不堪,那藏自娇柔外表下的难不成真个烂了的心肝不成。
当天贾谦再没进得屋门一步,晓得甄真小气,还贴着房门求了又求,硬是叫一众丫鬟看足了笑话,可到得夜里还是睡了书房。
还一睡便是两夜,这些时日他每夜抱着温香暖玉早就习惯了,如今又孤身一人,榻凉被冷的,委实孤枕难眠。到得三更半夜还想翻窗进屋,却不想全叫甄真栓得严严实实的。
甄真生着气,贾谦便尽法子去哄,自也没心思去管甄明璇同贾瑶吵架一事,本以为那日的事就这般揭了过去,却不曾想一些流言闹得整个贾府都是。
贾谦亲耳听见两个小丫鬟交头接耳的躲在墙角说得有声有色的,仿似身临其境一般亲眼瞧见了,甚个不堪的话俱都有。
他将拳头捏得咯吱响,一拳打到墙壁上,吓得那两小丫鬟面色发白。
他神色肃然,捏着拳头便笑得渗人:“这些个话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
两个小丫鬟俱都没见过甚个世面,见贾谦这般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半响都憋不出话来。
贾谦指了其中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你说……”
那小丫鬟没得法子,被贾谦吓得哭起来,却还是断断续续的道:“是,是听,府府里头的人,说,说的!”
府里头的人,府里头哪个人却是不晓得的。
贾谦怒气冲冲的指了白术把起头的人揪出来,亲自审问。
那被白术揪出来的小丫鬟早吓破了胆,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也不消贾谦问便道:“奴,奴婢,奴婢是在后花园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