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姑娘站了两排,年岁都不大,生得白白净净的,却同李玉笙以前身边的莺莺燕燕再补同,没得妖娆的身姿,也没得倾国倾城的容貌,却胜在个个都是胯宽屁股大。
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李玉笙黑着脸看着甄明璇不动神色的用了两碗粥三碟小菜,这才忍不住开口到:“你这是甚个意思?”
甄明璇也不扭捏,见李玉笙问了,自也答他:“这几个姑娘都是清白的人家,你挑挑若是有喜欢的就留下。“
想了想还又加一句:“据说都是好生养的……“
李玉笙气得肺都炸了,他是想早些生个孩子,但也不是甚个人都能给他生孩子的,甄明璇这算甚个意思?
他气得胸前剧烈起伏,甄明璇倒好似不晓得他气甚个一般,拖着茶碗漱了口这才又道:“这些个姑娘年岁都不大,想生儿子想生女儿都得,小白你且挑自个看顺眼的就成,若是都顺眼便都留下也成。“
李玉笙真个是气到极致了,冷笑一声,将六个小姑娘都遣退下去,这才勾着眼儿问甄明璇:“你当我是真个是饥不择食的么?甚养的女人都敢塞到我跟前来,说要给我生儿育女。“
他一双眸子带着几分戾气,明显能瞧出里头的火气来。
甄明璇也不恼,眨巴着眼儿丝毫不觉得自个哪里错了,只道:“我着不是看你想孩子想疯了么?“
可不是想疯了,她一个女人家都不上心,偏偏他这么个大男人还跟走火入魔似的,从前杀伐果断的吉王殿下居然还信起佛来了,前两日要不是她拦着,李玉笙都还想请座送子观音道府里头来供着。
就是甄明璇这样的厚脸皮的都耐不住李玉笙如此,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才想着要给他送几个好生养的姑娘。
可她哪里就晓得,李玉笙不过是想同甄明璇生个孩子罢了。
李玉笙很是深呼吸几口,发现那满腔的怒火到底压不下来,这才冲着甄明璇吼道:“爷就是想生孩子想疯了,那也只想同你生孩子,你拿那些萝卜青菜到我跟前来充数算得什么?”
若是寻常姑娘家,听到这样的话,必然还要红一红脸,显出几分娇羞才是,可甄明璇那张老脸听着这话始终淡淡的,她比李玉笙理智得多,眼眸一抬就问他:“若是我生不了呢?”
生不了又当如何?
只一句话就将李玉笙堵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他原先也想过会不会是生不了,可从来也想过若是生不了又当如何,此番叫甄明璇这么一问,他却是愣了半响不知作何回答。
甄明璇早膳也用了,口也漱了,那几个姑娘也叫李玉笙看了,见他此番不说话,只觉自个怕是戳到他痛处去了,径直起了身:“你原先这后院不也莺莺燕燕一大堆么?谁给你生孩子不都是你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她便出了膳厅,百无聊赖的,只觉心里有点堵得慌,一时间也不晓得要去哪,索性钻进马房里头挑了匹马,直接打马出了城。
李玉笙最近这些时日的不对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虽素来不甚在意,可也经不住李玉笙这般闹腾。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碰到这样的事儿,真个恨不得一条白绫吊死算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家,就算这一辈子有权有势都没得用,还是会叫人戳着脊梁骨骂。
甄明璇已经算得上心宽的了,她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可闹腾得多了,也觉得心累得慌。
正月里头还未过,城内却已经热闹开来,到得城外虽不如城内,可也有许多大户人家的马车出行。
甄明璇一身锦衣华服,虽是女子装扮,却也没得人敢轻视,她本就有些心烦,跟着马车后头出了城,也不晓得哪儿,索性便跟着那些个马车一路到头。
却不想竟是到了城外的梵音寺。
梵音寺的香火甚是鼎盛,来来往往的比那集市还要热闹,甄明璇抬头望了一眼千级台阶上的建得宏伟的大殿,心里还叹一回:这要走上去得多累?
可人却鬼使神差的掏了两个铜板将马儿栓好,抬起脚步往那千级台阶而上。
她也不赶时间,慢慢走着,一路上也有瞧见那诚心之人,一步一叩而上的,面上不显,心中却咋舌,背地里还骂上一句:这人有病。
甄明璇对鬼神委实是不存敬畏之心的,她自小在峨眉山长大,那里头也有许多坐像,可她自来不当回事,总觉得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哪个就真个求甚个便得甚个。
她不紧不慢的一路往上,直站到梵音寺的前殿,这才又对这梵音寺带了几分诧异,先头在台阶下看着大殿也不过尔尔,等真个上来了才感受到那股子磅薄的气势。
人还未进殿便已经觉得那香火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心里暗暗啐一口:我来这破地方干嘛?
这梵音寺来来往往的人是真个多,有那穿着粗衣麻布的妇人包着头发跨着篮子,步履匆匆,也有那穿着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夫人小姐叫小丫鬟扶着,怕叫人冲撞了。
甄明璇站在那儿看得会子,总觉得自个在这儿不合时宜,脚步一转正要离去,却又叫人群挤进大殿里头。
那些个或威严或庄重的塑像前的蒲团上跪满了人,线香的烟气熏得甄明璇连连咳嗽。
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妇人推着甄明璇到一个泥塑的金身菩萨前,眼瞧着前头还有好些个人等着,只得耐着性子,一转头见甄明璇穿得这般富贵既没人跟着,还愁眉苦脸的,眉眼一弯就叨起话来:“这位夫人也是来拜菩萨的啊?”
甄明璇本就是叫人挤进来的,这会子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压根出不去,听见有人同自个说话,还回头冲那老妇人一笑,才要说话又叫那妇人笑吟吟的接了话头。
“你看我这老婆子尽说胡话,这梵音寺来来去去的不是摆菩萨又是干嘛的。”说着咯咯一笑:“我告诉你啊,这梵音寺的菩萨可灵验了……”
说道这儿那妇人好似想起甚个,越发笑得合不拢嘴,末了也不往下说,只摆一摆手又道:“我今儿便是来还愿的。”
甄明璇听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只是笑,可看那妇人面上挂着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到底也跟着道一句:“那真是恭喜大婶了。”
那老妇人也不客气,连连应下,又同甄明璇说得几句话。
等轮到这老妇人进香时,还好意拉得甄明璇一把,同她一道跪在蒲团上。
甄明璇本就是临时起意,既没有带香进殿,也没有在殿外买香,跪在那蒲团上还发着愣,冷不丁的叫那老妇人塞了三柱线香到手里,还有些不知所措。
“大姑娘,快拜吧,这儿的菩萨很灵验的。”都是土地里头刨食的,若换了平日这老妇人定然不得这般豪气,可今日难得高兴,也不在乎那三柱线香,见甄明璇人和善,自也乐得分她一分。
甄明璇都还没闹清楚甚个回事,就跟着那老妇人一道拜了拜,等将三柱线香装进香炉里头,便有个小沙弥单手执起道一句:“阿弥陀佛。”这才又送一个类似平安符的东西。
那老妇人爽快的接了,同那小沙弥道一句:“多谢小师傅。”跟着又眉开眼笑的离开。
甄明璇也没多想,同那老妇人一般有样学样一回,接了那东西又谢一回,这才顺着路挤出去,方才那热情的老妇人早就挎着篮子脚步轻松的下了大半的台阶了。
如此闹得一番,甄明璇起初郁闷的心情到得这会子倒是舒坦了不少,望着依旧人来人往的梵音寺,复又捏了捏手里的“平安符”,索性揣进怀里,想着一会去吃点好吃的,再去看看甄真。
甄明璇晨间打马出门,身边也没个人跟着,也没人晓得她去了哪儿。
李玉笙也将自个关在书房里头大半日,反思了一下自个最近比较魔障的情况。
到得甄明璇从甄真那儿吃饱喝足回来,便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正屋里头亮着灯,李玉笙穿着一袭素白的寝衣,罩了件狐裘,就靠在榻上等她。
甄明璇叫屋里头那地龙的热气一哄,面上越发显得红润,这会子心里头也没那些个疙瘩了,见着李玉笙还一笑,一边将外裳脱了,一边寻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准备去浴房洗漱,嘴里却道:“咱们什么时候再往蜀地去?我今儿在甄真那吃的辣子,简直难吃死了,也不晓得哪个黑商将普通的辣子当作蜀地的来卖……”
她同李玉笙说着家常话,自也没注意到那个“平安符”从身上掉下来,还是李玉笙请个清楚,他道:“你若想去只管等天暖一些就出发,总归我在蜀地也有宅院。”又指着那地上的平安符问道:“你今儿去庙里头了?”
甄明璇应得一声也不说作何去的,只弯腰将那“平安符”拾起来,又细细看得一回,这才顺手扔给李玉笙:“给你罢,我也不晓得是甚个玩意。”
那叠好的附上化了些寻常人看不懂的东西,可李玉笙细细打量一回,再看向甄明璇的目光就带着不一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