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此番受到多番打击,从前备受宠爱,到得如今却是一下成长起来了,可他到底年纪小,阅历也不够。
没得李玉笙暗中的帮村,在外头摸爬打滚好些时日,自以为手里拿着些证据便往府衙里头去告李二爷。
且不论李二爷到底有无放李府一把火,可他吞并府里的财产却是事实,他敢将李信打出门去,自然也不会怕他小毛头。
李信手里是捏了一些于李二爷不利的证据,便想着拿这些证据就能扳倒李二爷,可李二爷既然敢吞并李府的产业,自也也不是吃素的。
李信往那府衙一走,击起鸣冤鼓来,府台立时便开了堂。
若要告的别人,告也就告了,可李信要告的却是他亲二叔,李二爷还未受到传唤,他自个便是要受三十大板的。
那府台大人瞧着是个公正无私的人,对李信这么个半大的孩子手下也丝毫不留情,问他:“若要告你二叔,必然要受刑三十大板,你可想清楚了?”
李信抿着唇点头,如今之际他除了能求府台给他一个公道也没得别的路走了,这些日子,甚个人情冷暖他也都见得多了。
府台大人一点头,李信便先受杖责之刑,他虽是强忍着一声不发,可等三十大板打下去,也只得出气多进气少了,还如何升堂审问?
既然不必升堂了,也怕留他死在府衙里头,着人往外头一扔,到底还是叫落影给捡回去了。
李玉笙见李信还有口气,当下嗤笑一声:“还留得口气回来,还不错。”
请了大夫来看,可他依旧对李信不闻不问,也没得想伸手帮他一把的意思。
甄明璇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脸色阴沉,在李玉笙跟前叹得一声:“狼狈为奸。”
虽未明说,李玉笙却是晓得她是甚个意思的,也不觉得惊奇,只拿笔沾了墨在宣纸上点一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利益当前又有几个能不动心的。”
甄明璇晓得李玉笙看得透,也不做声,只想到那李府白白那许多条人命,到底还是有些惋惜的。
她虽素来是个理性的人,可也难免有感性的时候,突然就生出几分对殷州城的不喜来了,侧过头去问李玉笙:“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李玉笙破天荒的正在练书法,闻言不急不躁:“急甚个,都还未过年……”
甄明璇也不再说话,又将心思转了回来,眼珠子乌溜溜的:“你先头还说要私底下除了蛀虫,可也未见你私下有甚个动作……”
见李玉笙抿了唇,复又试探的问得一句:“你那大醋缸子莫不是又倒满了吧?”
这别院是李玉笙的,里里外外的人也都是李玉笙的,李信那日还说要做甄明璇的入幕之宾,她也不晓得那些个话,有没传到他耳朵里头去。
说来也是怪,李玉笙这人她以往不认得,可名声却是晓得的,坊间流传俱是他的风流韵事,红颜知己遍布大江南北,便是连男宠也是有的。
就连这别院,以往只怕也是藏过娇的,虽无人提及,可住的日子久了,多多少少也有女子住过的蛛丝马迹。
只叫甄明璇没想到的是,这么个风流之人,却极是爱吃醋。她私心里想,自个难不成真有那般好?迷得他神魂颠倒不城?
李玉笙也没接话,手上动作不停,行云流水的写得一张大字来。
他这一回道不是醋,左右他也不觉得甄明璇真的会弃了自个看上李信那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他也是气不过罢了,那李信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挺肥的,居然还敢惦记着他的人。
李玉笙当初听得“入幕之宾”这么一句,当下便冷笑一声,李信要真敢入,他便自然能叫他有得入没得出。
而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李信却不晓得,完全是因着自个心慌说得一句荒唐话,这才叫自个四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
李玉笙心里想的甚个,嘴里却说:“那孩子年级轻,不懂事,不过是助他长一长罢了。”又道:“那蛀虫就在那儿,自也不怕他跑了。”
两人的对话,七七八八的,若非知晓内情的,倒也串不起来。
秋荷立在廊下,望着天空又飘下来的雪花,抿了抿唇,总觉得岁雪兆丰年,今岁只怕是个好年。
李信受了杖刑,一连好多日出不得门,他那一身伤虽打得极重,可也叫李玉笙救了回来,性命虽未丢,可心却是丢了,没日没夜的睡,连饭食都不想吃,整个人瞧着无甚生气,好似没得活下去的意念一般。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太阳当空将地面上的积雪一一化去,晒得地上干爽了,也快要过年了。
由于李玉笙同甄明璇都要留在别院过年,自然便比往年要热闹得多,又是大扫除,又是贴春联,挂灯笼的,瞧着甚是喜气洋洋。
李玉笙近来不管事,得了空便做些闲事儿,整个别院大大小小的春联倒是全叫他一人包办了。
他的字写得苍劲有力,写个春联又极是讲究,墨要甚个墨,水要甚个水,连那春联上都要写的字都要挑寓意极好的来。
起初甄明璇还觉得挺好玩的,说要给他红袖添香,等真个伺候起来,她又受不了李玉笙那副七讲究八讲究的破事儿,脸儿拉得老长了,招招手就叫秋荷进来:“快来给爷磨墨……”
甄明璇是个没情趣的,李玉笙也不恼,气定神闲的将春联俱都写出来,这才净了手,笑眯眯的说要带甄明璇出去走走。
落脚殷州城倒是一月有余了,李玉笙等闲不出门,他这别院瞧着不起眼,里里外外的却都守得跟铁桶似得。
甄明璇正百无聊赖,听得李玉笙如此一说,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忙坐直身子跟着眉眼弯弯笑道:“终于要给我解解闷了吗?”
李玉笙笑着点头,拿手指弹她额头一回:“还不快给爷更衣……”
又道:“你想去听戏还是想去听书?”
甄明璇狗腿似得连连将李玉笙的大氅拿过来,细心的给他披上,又取了皮靴叫他换上,嘴里却道:“我想去划船……”
李玉笙无奈:“只怕满足不了你,如今这等天时,滑冰还差不多。”
甄明璇顿时眼睛一亮,点头应到:“那便去滑冰罢……”
李玉笙:……
天儿虽露了笑脸,可到底还是冷得刺骨的,两人出门时俱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上了马车,落影同秋荷也跟在后头的马车上,准备随时听候吩咐。
落影始终对秋荷保持着一种不喜的态度,一上马车便闭目养神,反倒是秋荷有些坐立不安,神色紧张。
殷州城有个偌大的冰湖,不过离得有些偏远,马车得绕着殷州城行上大半个城,这才往那无甚人来往的路上行去。
马车里头烧着炭炉,热得有些发闷,秋荷趴在车窗上望着远近的景致,没由来的眉头一蹙,双手紧握,越发显得紧张起来。
而殷州城西的梨园雅间里,推开窗便能瞧见那戏台上正敲敲打打的唱着三郎救母。
李玉笙亲自将红泥小炉子上的茶壶拾起,往那茶碗里头注水,继而将碗盖盖上,递了一碗给甄明璇,叮嘱得一句:“小心烫。”这才又道:“幸好你不是真个要去滑冰,不然爷这么副身子说不准就冻死在那儿了。”跟着又是一笑:“偏你就生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来折腾爷……”
甄明璇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顺手将杯盏接了过来,撇了撇上头的茶沫子,小口抿得一回,面不改色的道:“就算我折腾死你,那你也乐意不是?”
见李玉笙没有搭腔的意思,甄明璇又道一句:“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倒是何人说的?”
李玉笙撇的她一眼,一伸手就将她拉到自个身上来:“是这个理。”
甄明璇一落坐,立时便觉出李玉笙的不对劲,心思一动,眉眼弯弯的笑着转过来扯了他的领子问道:“你是想在这儿?”
李玉笙眉头一挑却是不说话,他倒是有几分心思,可到底时机不对,按压住了,但也不妨碍他逗一逗甄明璇。
却哪里晓得,甄明璇哪里就是那等经逗的,一俯身咬着李玉笙的耳朵便嘻嘻笑:“时间最是难熬,不若我们做点儿正经事打发一下时间好了。”
她眉眼中俱是媚意,一双手好似柔若无骨一般,将李玉笙的腰封解了。她将脚上的鞋袜都踢了,踩在他的小腿肚上。
李玉笙那三分意顿时被她撩成九分,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可偏偏今儿有正事,一时半会的倒不能拿她如何,只得按着她的脚,肃然的道一句:“老实点……”
甄明璇本就是存心欺他,哪里就他说甚个就是甚个了,当下咯咯一笑,将身子贴过去,声儿娇柔道:“你不是想要生女儿么?这会子不出力,倒想叫我自个生不成?”
又道:“听说前些日子你可是捣鼓了好些个女儿的名字,若是不用上岂不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