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雪已停了,天气一直晴好,积着的雪渐渐消融,王府里的所有景物全都呈显出本来的面目,亭台石桥,曲廊通幽,尽显秀雅意境。
已是初春时节,但春天的气息却还没有完全来临,都说化雪天寒意更重,莫玲珑是体会到了,她从暖阁出来只穿了一身雪白的貂翎小袄,在园子才逛了一小会儿便觉得两手已冰凉。
今天她没出府,也不想呆在屋子里,便来到花园里逛逛,吃过早饭后她一直没看到玉笛,这园子她也算是熟悉了,便一个人出了暖阁来到了花园。
虽然很冷,不过阳光很好,花园里很安静,除了她没看到其他的人,她逛了一圈后,在一处假山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里背风正好可以晒晒太阳。
这几天几乎把京城跑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长生先生,甚至连一些蛛丝线索也没有,她现在不是只是失望,而是有些绝望了。
昨天她隐约从几个新月国人的谈论中得到了新月国的一些消息,说是她父皇病重,现在暂由三皇子莫青武代理朝政。
自因她出生她娘被贬入冷宫后,她父皇月帝在群臣一日无君不可无后的多次上谏下将原是他身边的一位女官册封为了贵人,一年后诞下皇子又升为了贵妃,这个皇子就是莫青御,她的母亲就是瑾妃,莫青御周岁时被封为了太子。
而莫青武的母亲是怡贵人,这位怡贵人原来只是在御前侍奉茶水的宫女,后被月帝临幸又怀上了龙子,可是月帝在得知后并未册封她,只到她生下了莫青武后,月帝才封她为贵人。
至此之后,月帝的后宫未再纳嫔妃,而皇后之位也一直虚空。
她娘自从搬入西院后对后宫之事就不再过问,而她就更不会去关心,不过毕竟还是身处宫中,后宫里的一些纷争之事多少而有些耳闻。
怡贵人虽然诞下了皇子,但月帝对她和她的儿子三皇子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大家都传怡贵人是使了手段才得到了月帝的宠幸,后宫虽无后,但凤印在瑾妃手里,持凤印者即为掌权者,怡贵人却心有不甘,这些年一直与瑾妃明争暗斗,听闻还对皇后之位一直觊觎。
她能知道这些,她娘肯定也知道,但她娘却像是早已身之度外,别说是去过问,就是一句评论之言都没有。
她知道她娘生性淡泊,不喜这些争斗,可是这次宫里发生大火,她娘却好像早已预知,并跟她说新月国有大难了,以此可以看出她娘对宫中之事并非全然不理。
按理说,她父皇若真是病重,代理朝政的也应该是太子莫青御,可是为何却是莫青武呢?莫青御去了哪里?
她对宫里的权斗之争虽不清楚,但她看出这其中肯定有阴谋,而她娘一定要她找到长生先生,说明这个长生先生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可是她现在都快找遍整个京城了仍没找到长生先生,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她突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虽然被君鹤尘好心留在他的王府里没让她冻着,饿着,可是她现在却找不到一个人商量。
要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君鹤尘,也许他能帮自己?
不行,不行,这是她们新月国的事,新月国虽然属大稷国的附属国,但却不依赖大稷国而是完全独主的,两国曾有过协定互不干预各自的朝政,就算她把事情告诉了君鹤尘,他也许也不会理会的,算了,还是不告诉他了。
可是,她现在孤身一人,到哪去找帮手啊?
她仰头望向天空,不由哀叹起来。
“那个,只耽误您一会儿的时间”。
突然假山后面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声音不高,不过莫玲珑听出来是玉笛的声音。
玉笛怎么会在这里?她和谁在说话?
莫玲珑心下疑惑,但她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假山后面,如若绕过去定会打扰到后面的人,莫玲珑觉得那样很不妥,便坐着没动。
不过假山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石洞正好就在她身旁,出于好奇,莫玲珑忍不住还是凑近到洞口往假山后面望去。
从石洞望过去正好能看到玉笛,她的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一身素色长衫,但莫玲珑只能看到衣着却看不到脸,不过能判断应该是一名男子。
“玉笛只是想送您这个,”玉笛的声音又低了一分,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递到了对面男子的面前,但却未见男子伸手去接。
莫玲珑细瞅过去,看到玉笛手里捧着的原来是一个蓝色的香囊,香囊上用浅黄色的丝线绣着淡雅的花饰,虽然隔了一些距离看不太仔细,不过能瞧出这香囊绣的很漂亮。
没想玉笛的手还这么巧,莫玲珑和玉笛相处的这些天里没看到过玉笛的绣活,因此有些惊奇。
兴许是见男子没伸手接这香囊,玉笛小声地解释起来:“玉笛没有别的意思,今天是您的生辰,玉笛没有特别的东西给您准备,这个香囊是玉笛亲手缝制,玉笛知道东西很小,不过这是玉笛的一点心意……”玉笛的声音越发地低,到最后莫玲珑已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多谢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男子突然开了口。
晁武!
怎么会是他?
他的声音里是根本没有温度的,莫玲珑一听就知道是他。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昨日两人陪她在街上兜了大半天都没见两人说过一句话,现在玉笛竟要送晁武香囊。
香囊!?
女子送男子香囊可是有寓意的,难道这两人之间有……私情?
莫玲珑正在胡猜时,却见晁武转身要离开。
“晁大哥!”玉笛一急不由轻叫了一声。
已转身迈出一步的晁武突然停了下来,不过没有回头:“你只要过的好就行,”说完他迈开稳健的步子离开了。
莫玲珑却是一愣。
晁武说这句话的语气和以往的冷漠完全不同,她在他的声音里竟感觉到了……温度!
不再冷漠,竟带着一丝温和之气,就像兄长在对自己疼爱的妹妹说话时的语气,莫玲珑还是第一次听到晁武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
难道两人之间真有私情?
莫玲珑望向玉笛,看到她呆呆地望着晁武离去的方向,眼神竟满含痴迷,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落回到自己手上的香囊时,脸上的表情突然转为伤心,眼泪也涌了出来。
莫玲珑看她这样,心里莫名的也有些难过,她觉得应该安慰去一下玉笛,可是刚起身,却见玉笛慢慢把香囊收了起来,抬起手擦干了眼泪也快步离开了。
莫玲珑望着玉笛消失的身影有些愣怔,她不由回想起了昨天玉笛的一些反常之处。
住在这王府里已有十多天了,和她相处最多的是玉笛,她对玉笛也多少了解了些,知道她单纯而又善良,胆子小,行事谨小慎微,不过这些日子里和她已相熟,只有两人时,玉笛偶尔会展现出活泼的一面,莫玲珑觉得玉笛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她看的出来昨天玉笛陪她出府是非常开心的,和她坐在马车里表现的还挺正常,可是一看到晁武,玉笛整个人就显得异常紧张,甚至还有些惧怕。
晁武的冷漠比冷茱更甚,莫玲珑已见识过他凶狠的一面,见到晁武她也有些怕意,玉笛见到晁武惧怕也不奇怪。
开始她没注意,可是后来她发现虽然玉笛看到晁武很怕,但却时不时偷偷去看晁武,若是不小心被晁武察觉,玉笛的整个人顿时紧缩成一团,嫩白的小脸却红透异常。
路上晁武都是独自骑马,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坐在马车里,出府的路上她看到玉笛一直望着车窗外只以为她是极少出府好奇沿途的景致,可是回府的路上她看到玉笛仍是一直望着车窗外,不过眼睛望着马车前方在发呆。
当时她没太在意,现在想来才明白玉笛望着的是马车前方骑着马陪她们慢行的晁武。
而她看到晁武紧张,还有脸红都不是惧怕他,而是在害羞。
难道两人真是……?
可是晁武那样冷冰冰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女人动感情?
算了,这是别人的事,她矗在这里想那么多干嘛!还是赶紧回暖阁吧。
因为,实在太冷了。
莫玲珑不只觉得手脚,连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她双臂抱紧身子一路小跑着回了暖阁。
“姑娘您去了哪里?这天冷,您穿的太少了”。
进了暖阁,莫玲珑看到玉笛已在屋里,看到莫玲珑的脸都冻的发红,玉笛赶紧把炭火挑烊了些。
“我呆在屋子里觉得有些闷,去花园里走了走,”莫玲珑把手伸向了炭炉拷起火来。
“姑娘去了花园?”玉笛失声惊问,脸色也有些发白起来。
看玉笛这惊恐的表情,莫玲珑知道刚才玉笛肯定没发现她就在假山后面,她赶紧又补了句:“天太冷,花园里没什么逛的,我就去梅林,梅花还开的正艳,我在梅林里走了一大圈,我现在一个人在梅林里也不会迷路了”。
看到莫玲珑脸上的笑容,玉笛轻轻舒了口气,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这梅林里的梅花还要再开一个月呢,咱们王府里这些梅树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精品,在京城里,咱们王府的这片梅林是很有名的,很多人都想到王府里来赏梅,但王爷性子清淡,极少请人来王府”。
莫玲珑轻“哦”了一声,望着手脚麻利地开始整理屋子的玉笛,心道看样子对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她是不愿意提的,自己虽不是成心的,不过刚才也算是窥听了,那就更不能提了,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吧。
想到这里,莫玲珑便找了一些闲碎的话题和玉笛聊了起来,没一会儿莫玲珑的身子恢复了热气,她斜靠在软榻上微眯起眼睛渐有些困意。
“姑娘,您把药喝了再歇息吧,”玉笛的声音忽然响起。
莫玲珑睁开眼睛看到玉笛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了她面前,她坐起身来望着碗里像酱汁一样的汤药却皱起了眉来。
这药并不苦还略些甜,但却有股冲鼻的味道异常浓重,这几天里莫玲珑每次都是拧着眉头才把这药喝下去的,喝完药以后她觉得肚子总会痛一阵子,昨天痛的时间尤其长,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玉笛,今天不喝这药了行不行?”莫玲珑苦着脸道。
“姑娘是觉得这药苦吧?玉瑟姐姐说,王爷说了这药姑娘再喝上三日就不用喝了,为了姑娘的身体好,姑娘还是把药喝了吧,”玉笛轻笑道。
再喝三天就不用喝了,那就坚持一下吧!
“好吧,听你的,”莫玲珑接过碗仰头把药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她把空碗递给玉笛,捂着鼻子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浓重的药味慢慢散去:“玉瑟最近是不是很忙?我这两天怎么没看到她?“
“玉瑟姐家里有些事,她跟邢管家告了几天假回家里去了“。
“哦,难怪呢,我说怎么在府里没瞧见她……啊!“
莫玲珑突然觉得肚子又痛起来,这次不似前两天那样时隐时痛,反而像是五脏六腑都被绞在一起一样,她一脸痛苦地手捂着肚子,整个人跌进了软榻里。
见莫玲珑这样,玉笛慌了起来,她把手里的空碗往旁边的案几上一放,伸手就骈扶莫玲珑:“姑娘,您怎么了?“
“我肚子痛……这几天喝完这药……肚子就会痛一阵……但今天……特别的痛……“莫玲珑痛地整张全都扭曲了起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喝了药就会肚子痛呢?您怎么也没跟玉笛说啊!“
“没事……可是喝了药……就这样,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玉笛扶您到床上躺会儿吧“。
莫玲珑费力地点了点头,玉笛扶起她躺到了床上,并帮把她锦被盖在了身上,可是莫玲珑却觉得疼痛并没有消失,反而比刚才还要痛。
玉笛见莫玲珑整张脸刹白,额头上都冒出一层密汗,她着急起来:“玉笛去请王爷来跟您瞧瞧,”她说着就往外走。
“玉笛,不用惊动王爷……我一会儿……就没……啊!“
莫玲珑的话还没说完就猛然痛叫起来,她感觉整个腹部一阵穿骨般的痛,就好像突然有利器刺入进她的腹部又猛地抽了出来,她只觉眼前一黑。
“姑娘,您怎么了?啊!姑娘您怎么出血了……“
莫玲珑只觉得整个人都虚飘了起来,在玉笛的惊叫声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