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玲珑面露痛苦之色,玉笛一慌,扑到莫玲珑的面前伸手扶着她急声道:“姑娘您怎么了?都是玉笛不好,不应该把这些告诉您的,王爷吩咐不让告诉您,就是怕您知道了心里难受,都是玉笛该死!”
胸口的那阵剧只一会儿便消散,莫玲珑轻呼了口气:“我没事,”不过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跌进了一个黑沉沉的悬崖深底,四处都是阴冷的寒气,让她的身子止不住地打了个微颤。
“原来她是因为我而丧命的,”莫玲珑幽幽地说了句。
“姑娘其实不用太自责,玉瑟姐这是犯了府规的最重两条,”玉笛轻声道。
“府规?又是府规,君鹤尘到底制定了多少条规矩来约束你们?难道规矩里还定了可以要人命的?你说她犯了最重的两条,这最重的两条又是什么?”莫玲珑冷笑道,她突然发现君鹤尘并不似她所以为的那般宅心仁厚,这平静的王府也不似她所见的那般和谐。
“窥主,弑主,”玉笛低声道。
“窥主?弑主?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就是对主子动了心思和想杀主子吧?”
“是,”玉笛轻点了一下头。
“哈!我哪算的上是什么主子?我只不过是一个半路遇上了王爷被他所救,又因他好心暂住在他府上的一个普通女子而已,竟让那样一个如花的女子因我而没了命,我是不是更该死?”莫玲珑凄一笑。
她长在宫中,对权斗之争并不陌生,但因从小与她母亲在冷宫里生活,并未真正经历权斗之争的可怕,今天她算是亲有体会了。
一个小小的婢女才与她相处了这么短的日子就心存了害她之心,而她自己也因此丢了性命。
莫玲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玉瑟的那张娴静的脸,她还记得玉瑟帮她梳妆,甚至还帮她清理被血污了的床被,她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娴静的人竟能做出这么阴毒之事,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恐怖。
“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玉瑟姐她这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这样对姑娘也实不应该,如今她落的这样下场,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玉笛见莫玲珑心伤难过不由小声劝道。
莫玲珑望着玉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她忽然微眯了一下眼睛,直视着玉笛问道:“王爷怎么知道这些事都是玉瑟做的?谁又能证明这些事一定是她做的?”
莫玲珑突然这样质问,玉笛的脸色微微一变:“王爷写的方子上并没有红花和麝香,可是玉瑟姐交待给奴婢煎抓的药方里却加了这两味药,玉瑟姐把方子给了奴婢,但奴婢并不识字,以为玉瑟姐就是让奴婢方子上抓的,玉瑟姐擅自改了药方,她自己都招认了,姑娘为何会这样问?“
莫玲珑没有马上问话,眼睛却一直紧盯着玉笛,玉笛还是第一次看到莫玲珑的眼神这般犀利,不由心生起惧意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玉笛,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玉瑟想要了我的命?还是你想要了我的命?“莫玲珑忽然幽幽地问了句。
玉笛的脸色却突地大变,慌忙急声道:“姑娘,奴婢怎会想要姑娘的命呢?奴婢虽伺候姑娘时日不长,但奴婢看的出来姑娘仁慈又心善,对奴婢不但从未打骂还以诚相待,奴婢只想着全心全意服侍姑娘,可从来没想过要害姑娘啊!“
“我对你确实以诚相待,在我眼里从没把你当个奴婢看,可是你对我却一点也不诚心“。
“奴婢对姑娘可是诚心诚意,若是姑娘不信,奴婢愿意把掏心给姑娘看,姑娘为何会怀疑奴婢对您不诚心呢?“
“我怀疑?“莫玲珑轻哼了一声:”玉笛,你说玉瑟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看真正对主子存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人是你吧?“
玉笛的脸色猛然发白,声音也抖了起来:“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天你送晁护卫香囊的时候,我就在那假山的后面,“莫玲珑盯着玉笛慢慢说道。
玉笛的脸色顿时煞白成纸,整个人也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权斗急利之事她以前虽未亲历过,但在她宫里长大那些事可听闻的不少,如果说像玉瑟那样娴静的人都能做出害人的阴毒之举,那眼前这个看上去胆心单纯的丫头如若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而做出害人之事,也并不让人觉得惊奇。
刚才莫玲珑仔细把昨天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她猛想想起从花园里回到暖阁时看到玉笛已在屋里了,玉笛看到她时神情有些异样,在听到她去了花园,玉笛的神情更是有些惊慌,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之后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然后玉笛端了汤药进来给她喝,喝完药没一会儿她就腹痛难忍了,若说是玉瑟把方子改了,那前几日喝完药虽有些腹痛,但绝没有像昨日那样,这其中玉笛对药做了手脚的可能性比玉瑟还要大。
“昨日我在屋里呆着闷就去了花园走走,我并非有意,而是无意中撞见到了你和晁护卫会面,等你俩离开了以后,我从园子里也回到了暖阁来,看到你已在屋里了,“
“你看到我时神情有些异样,在听到我说出了花园,脸色都变了,可是你却只字未提你和晁护卫见面的事,我以为你是难为情,便也没提,现在仔细想来,也许你在花园里已看到了我,或是在听到我也去了花园已猜到我已撞见你和晁护卫会面,你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我说出去,于是在给我煎的汤药里加了红花和麝香,我说的可对?”莫玲珑盯着玉笛,沉声道。
玉笛面如死灰地看着莫玲珑,突然伏地哭了起来:“姑娘,您可是冤枉奴婢了,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奴婢也不敢做这些事,而且奴婢绝不害姑娘之心,刚才奴婢对姑娘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昨天玉瑟姐自己亲口招认的,姑娘如若不信可以去问邢管家”。
“哼,玉瑟也许就如你所说确实存王爷动了心思,并对我心生妒意,也在我喝的药里动了手脚,可是她交待给你的时候让你加的量应该并不大,前几日我喝了药后只是觉得腹部隐痛,而昨日喝过药后却腹部绞痛,这分明是你怕我把你和晁护卫的事说出去,而加重了那两种药的量,你这么做玉瑟当然不知道,她招认了一切,这事就全由她承担了,现在玉瑟已经死了,你可以无顾忌地把所有的事全栽赃到她身上,反正是死无对证了”。
玉笛边哭着边拼命摇头:“姑娘真是冤枉奴婢了,玉瑟姐对奴婢一直很照顾,奴婢就算再没良心也绝不对做出这样的事来害她,而且奴婢真不知道那两味药是玉瑟擅自加进去了,奴婢要是知道了,绝不会将那两味药加进去煎的”。
莫玲珑冷笑了一下:“你说你事先不知道玉瑟会那样做?我看你应该是被她买通了吧?你不但知道她这么做,还知道她对王爷存了心思,更知道她对我心生妒意,也许在你得知时你并不想这么做,可是却害怕玉瑟的威吓,“
“你之前是没有害我之心,可是在我不当心撞见到了你和晁护卫会面后你有了此心,在你的眼里,晁护卫可比我重要的多,如若我把你们的事说出去,你不是担心自己毁了名节而是害怕晁护卫的名誉受损,为了维护晁护卫,你正好利用玉瑟对我做的事,加重了药量对我下了手,“
“玉瑟被责杖你却无事,可是昨晚邢管家却又要找你,你心知一定是自己所做之事被发现,你已猜到邢管家很可能要将赶出府去,所以才那样求我让我帮你去向王爷求情,你那时一定是已做好了抵死不认的准备了吧?玉笛,我不只看错了你,还真是小瞧了你!”
莫玲珑望着眼前这个哭地已不成人样,但面色土灰的瘦小身影,她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冷入骨髓的寒意。
这个她所以为的胆小怯懦的丫头竟能有这些细密的心思,实在太让人觉得太可怕了。
而这看似平静和谐的王府里,不但有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阴暗之事,还有着这么多阴谋诡计,而这些她以为谦和的人,却原来都有着这样阴毒的心。
君鹤尘,我以为你谦和而宅心仁厚,你的王府是一个干净之地,原来我都想错了。
莫玲珑只觉得浑身都被层层寒意裹挟着几乎虚脱,她整个人无力地靠坐在软榻上。
玉笛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瘦小的身子因为抽泣太过用力已抖缩成了一团,嘴里仍不断地哭道:“姑娘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真的没有,奴婢真的不知道玉瑟姐会这样做,奴婢听到邢管家要找奴婢去,确实是担心因为奴婢照顾姑娘不周而被责罚,因为王爷得知玉瑟姐竟对姑娘做了这样的事,非常生气,直接下令杖责后赶出府去,奴婢也怕邢管家会将奴婢赶出府去,所以才事先求姑娘替姑娘说个情,可是奴婢真的没有想害姑娘,更没有害玉瑟姐”。
“你自己到底做了没有,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莫玲珑的声音有些无力,但却极冷。
她非心机深沉之人,但也并非愚钝无知,思路一旦理清,可疑之处便也即刻通透清晰,她更非刻薄之人,但对害她之人,她会憎恶如仇敌,更何况如今想要害她的竟是身边一直服侍她的人,这让她只觉得整个心都是寒的。
趴在地上的玉笛忽然慢慢抬起头来,整张脸已苍白的近乎透明,她的眼睛瞥向旁边几案上摆着的针线篮,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无论奴婢怎么说,姑娘已是不相信奴婢了,那么奴婢就拿命来向姑娘证明,奴婢绝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玉笛说着猛地扑向针线篮,拿起里面放着的一把剪子就往自己的胸口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