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一双眼睛深沉无比，程小仙从这双眼睛里甚至看到了一直从未曾见过的激动。
这位老师在程小仙这里吃过很多次饭，可是每一次都是神情默然，一点点烟火气息都不沾染。总感觉这个人不属于这个世界。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程小仙的脑洞太大了。
不过就算她的脑洞再大，她也没有想过这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何向拿出一张信纸，上面的字迹非常清秀。
程小仙接过来纸，仔细地看了看，轻声说道：“你？”
何向点了点头。
饶是程小仙这样的人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开口说道：“何老师一表人才，又那么年轻，我已经有了一个小孩，真的配不上你。”
何向愣在原地，他不能说话，张着嘴巴，看起来非常的着急，但是就算是再怎么着急，他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不出来话，对于一个急于表达自己内心的人来说，真的很残忍。
程小仙知道现在自己很残忍，但是她还是开口说道：“很感谢何老师这样照顾我的儿子，你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人，我真的配不上你。”
何向摇了摇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开始在那个巨大的笔记本上写字。
何向写了很多字，可是若是用嘴说出来，大概只需要一分钟，可是他却足足写了十分钟。
意思是十几年来，他终于在程小仙身上看到生活中本来就应该拥有的温暖的生活气息。
这让程小仙让觉得非常的窝心。
生活原本的温暖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希望能够给小豆更好的生活，能够更好的生活下去，与其相互呼应的是支撑一个人存活下去的东西。
或许何向丢失的东西就是这些。
他从程小仙身上看到了，所以就希望通过和程小仙接触一起获得这样的支撑。
可是程小仙却觉得，这种感觉可能只是一时间的错觉，她对着何向说道：“我活下去的希望，是小豆，何老师应该去寻找自己的东西，我们互相并不是真正的互相了解，所以我觉得，我觉得。”说到最后，程小仙自己都说不下去。
但是此时此刻，何向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伸出手，拉着程小仙芦苇有些粗糙的手，做了一个手势，似乎是手语，程小仙自然看不懂，她正要问的时候，何向却自己离开了。倒是让程小仙非常的疑惑。
程小仙回到家中，把方才从何向哪里看到的手语跟小豆做了一遍，小豆说这是等的意思。
何向是让她等？
第二日程小仙还是照常的去出摊，今天或许是因为学生放假了，在这里吃东西的人变得少了起来，程小仙也难得清闲下来，程小仙一个人坐在摊位的一个凳子上，手里拿着手语书，既然小豆以后都没有办法再说话了，她就要接受这一切。
人总是交流的，不知道为什么，程小仙突然想起来何向。
程小仙正想到何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程小仙抬头，看到了一脸笑意的何向。
今天的何向像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比之前要精神很多，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何向把拿这那包东西，递给了程小仙。
程小仙打开了看了看，顿时一阵惊讶。
上面是英文标识的巧克力块。
在这个年代这种东西是很少见的，同样在这个年代，聋哑学校也是很少见的。程小仙拿着这个巧克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何向笑了笑，他拿出一颗巧克力，打开喂了程小仙。
巧克力的甜味在程小仙的嘴里面蔓延，很多时候甜这个味道，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程小仙吃完之后，看着何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豆肯定会喜欢的。”
何向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能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程小仙从来都没有和这样的人接触过，沉默而又热切，热切的让人整颗心都融化了。
程小仙点了点头，索性今天也没有生意，就直接把摊子给收了，晚上回来也可以早早的给小豆做饭。
程小仙和何向一起到今年新建的小公园里转悠，小公园里到处都是小年轻，程小仙感觉到自己年纪这么大了，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何向却非常自然地和程小仙肩并着肩走到小花园。
两个人找了一个长椅坐下了，对面就是一片湖泊，清风阵阵，饶是程小仙也觉得一阵心情舒畅，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似乎学到了一点手语，她笨拙的用两只手，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
何向的眼睛完成了月牙，他回了一个手语。
“好。”
程小仙最忍受不了两个人坐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开口说道：“我还没有告诉我的事情吧，既然咱俩这样有点互相了解的意思，我就告诉你，我的前夫的事情。”
何向眉头微微一皱。
“我是个农村姑娘，十六岁的时候就嫁给了村长家的儿子，因为容貌生得好，爹娘本来以为我会过上好日子，谁知道我前夫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来首都上大学之后，六年都没有回来，我在怀小豆的时候一直都在被婆婆为难，所以小豆生下来就有病，耳朵听不见，听不见自然就是哑巴。”
程小仙说道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有些湿润了，那些为难心酸，历历在目。
何向微微叹了口气，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拉着程小仙的手。
程小仙没有挣脱，她又开口说道：“因为小豆的病只能在首都看，我就瞒着公公婆婆自己带着小豆来了首都，结果我前夫在外面又找了一个，我本就不喜欢他，心里也没有给他过日子的念头，索性就和他离了婚，自己带着小豆在首都落脚，希望有一日能把小豆的病给治好。”
程小仙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她看向何向。
何向从怀中拿出来一张纸，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程小仙接过来，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程小仙看过之后，总觉得心里很难受。
何向从小就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别人说什么，他的爸爸因为他是个哑巴，就不要他和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因为他是个哑巴，也就不要他。
何向曾经在大街上流浪过一段时间，后来被人收养，一直到现在。
程小仙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来找何向的男人，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收养何向家庭的孩子了。
程小仙握着何向的手，轻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向笑了笑。
程小仙这一晚上可算是体会到约会的感受了，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小豆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坐在外面，程小仙赶忙给自家儿子开门，又给小家伙做了一顿好吃的。
小家伙这才好了一些。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他对着程小仙咿咿呀呀的说话，意思大概就是妈妈是不是有了新爸爸。
程小仙顿时有些心虚。
对待一个不会说话，耳朵又听不见的小孩子，告诉他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太残忍了。程小仙拉着小家伙的手，在小家伙耳边说道：“何老师做小豆的爸爸，可以吗？”
小豆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程小仙。
程小仙紧紧抱住小豆，开口说道：“何老师是个好人，我们两个人一起照顾你，不好吗？”
小豆自然不会说不好，可能是他还没有接受眼前这个变故，他突然跑到屋子里，不一会儿拿出来一个本子，本子里夹着程小仙的身份证。
程小仙自然知道小豆什么意思，她笑了笑，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现在还用不着。”
以后的每一天，何向都会亲自来接小豆，而且总是会在晚上送小豆回家，在再程小仙的家里吃上一顿饭。
程小仙现在的日子过得是分外的舒坦，她伸手摸了摸小豆的小肚子，小家伙来这里一段时间，总算是吃胖了，以前小家伙看着总是有一种颓废的感觉，可是现在的小家伙看着却非常的活泼，和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程小仙正准备收摊回家的时候，不远处驶来一辆警车，警车下来几个人，其中赫然就有孙玉恒，这家伙带着他的老娘，不怀好意的看着程小仙和小豆，最后看到何向之后，冷笑了一声。
程小仙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两个人前面，看着一旁的警察，开口说道：“警察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孙老师说你犯了重婚罪。”
程小仙顿时一愣，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孙玉恒，冷声说道：“孙玉恒，之前我们可是说过了，我跟你离婚之后，你就不再找我麻烦了，你现在在干什么？”
孙玉恒到底是读书人，不好直接跟程小仙吵，孙玉恒的娘，就直接上来，开口说道：“你和孙玉恒在老家结的婚，必须要在老家离，而且你离婚的时候我和你公公同意吗？”
“现在是自由社会了，我离不离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孙子还在你这儿呢，我老孙家唯一的骨肉，你这不是让我们绝后吗？”
这警察一听到这位的话，赶忙开口问道：“已经离过婚了，那还算什么重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