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品宝林!
竟然只过了一晚上,这位新进宫的丽容华就升了位分!从三品丽宝林。
那再过几天岂不是贵嫔婕妤任她挑选了?
定坤宫的皇后正在修剪新进贡的一枝翡翠金橘树,见过大风大浪的她饶是如此,听了黄嬷嬷的话,手里的剪刀还是差点剪错了位。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新人是定会受宠的,只是没想到,荣宠竟如此之盛,进宫侍寝第一天便进了位分!虽说低位宫妃并不值得如此在意,却还是让皇后惊讶,如此下去,倒真是一个宠冠六宫的宠妃娘娘了,就连李昭仪都谈不上的宠冠六宫。
“主子,若是照这样下去的话,丽宝林岂不是要凌驾于主子之上?”黄嬷嬷老脸深皱。
皇后原本还皱着的眉头陡然松开,轻笑,将剪子放在了托盘上,“我的好嬷嬷,宝林离皇后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如何会凌驾于本宫之上?别说其他的,李昭仪估计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黄嬷嬷道,“丽宝林声势如此之盛,恐怕不止是李昭仪啊,到时候咱们只需得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
皇后点头,轻笑,“确实如此,什么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只不过,不能作壁上观,必要的时候还需的帮衬丽宝林一二。”
黄嬷嬷不解,“娘娘,这是为何?莫不是丽容华虽然看着老实,但是······”
皇后轻叹一声,眉宇间含着愁意,“皇上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本宫不仅得护着丽宝林,还得让她怀上龙嗣。”
黄嬷嬷还想说什么,却瞥见皇后眼角微微的细纹,到了嗓子眼的话也给咽了下去,“娘娘,起风了,咱们回去吧,各宫的妃嫔请安时辰也该到了。”
跟着位分而来的还有皇上以及各宫的赏赐,用红布搭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宫妃侍寝之后按照祖制是要给皇后请安的,宣明帝虽让她免了请安,师尧却不敢恃宠而骄,也来不及查看这些东西,只是吩咐了安秀将其收入偏房,等她回来再收捡入库。
安秀是昨儿个和青雉一同挑出来的宫女,作贴身之用,为人老实却不蠢笨,忠心尚且不论,安分倒是有的。
这些宫妃送来的东西,师尧还不敢就这么放进库房,若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混进去了,遭了道,师尧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沐浴之后,一身的疲软尚且得到缓解,昨晚虽是操劳,却气色不错,眼波更是透露出几分初经人事的媚意,微微横过来,每个男人都会觉得是勾引,每个女人都会认为是挑衅。
为了低调起见,师尧略微以粉黛修饰了一番,显得不那么招人恨了,宫装也选了清淡的水色,淡淡的蓝从缎子里透了出来,沁人心脾,发髻也是简简单单的云髻,上以东珠玉钗作饰,不会张扬,却也不教人看轻了去。
今儿个李昭仪并未等她一同请安,许是为了显示她俩敌对的事实,不过这才方便了师尧,免得又遭受一番刻意的打压,毕竟自己走路看别人坐轿子的滋味丝毫不亚于饿着肚子有山珍海味却吃不着的难受。
定坤宫。
“丽宝林到——”宫门口的小太监唱名,师尧带着青雉走了进去。
卡的时间刚刚好,没有献殷勤的第一个到,也没有不知所谓的最后一个到,请安的时间是刚刚好。
如同昨天无一二的高位妃嫔皆在,除了唯皇后是瞻的良妃贤妃等人脸上清清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之外,就连淑妃的脸上都十分的不自然,勉强想笑笑表示善意却实在是做不到。
想当年,淑妃从一个无名无分的严妃,坐到如今的淑妃的宝座,经历了多少的磋磨,又经历了多少个春秋,她稍走错一步,说错半个字都得人作践,哪里像师尧这样容易进位分的?
别看现如今只是宝林,淑妃知道,也了解宣明帝,只要先前这位丽宝林一直保持如今的宠爱,不犯蠢,让皇上一直有鲜乎劲儿,位分什么的,自然是不愁的。
“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师尧一脸的本分,恭敬的给皇后请安,余光一瞟,还是昨天的人,就连李昭仪也是早早到了的,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一个来势这么凶猛的宫妃,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嫔心里定是不喜的,在这方面李昭仪是有经验的。
想当初,李昭仪才进宫的时候,皇上喜她颜色,多宠爱了些日子,皇后严氏差点没有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安分守己了,如今的丽宝林比之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就不信皇后能忍得下去,旁边的淑妃手里的锦帕可都要撕裂了呢。
淑妃是皇后的人,有时候她的态度,也许就代表了皇后的态度。
然而让李昭仪万分没有想到的是,皇后并没有为难丽宝林,甚至连重话都没有说一句,而且还隐隐有维护的意思。
“内府局送的人还算得力吧?”皇后温言道。
师尧坐在皇后赐的青瓷镂空绣墩上,笑着回道,“谢娘娘垂爱,内府局的人自然是好的。”承了这份情,却没有明确表态。
后宫局势她并不熟悉,一进宫就直接站队,怕是嫌活的不够长哦。
皇后唇角弯了弯,也不介意,只是笑着刮了刮茶杯沿的茶末子,翠玉珠钗的坠子在鬓间摇曳,衬得她的眉目透出独有的成熟女人温婉的气息。
李昭仪意味不明的瞥了皇后一眼,高座上的人多年积威让她不敢出言挤兑,只得扯上师尧,她嘴唇上的水红色口脂是为了迎接师尧亲自涂上的,只可惜丽宝林并不领情,她摸了摸手上的玳瑁指套,慢悠悠的开口,“昨儿个丽宝林才承了宠,想必身子是乏了,瞧着小脸都泛了白。”
这次选秀进宫的宫人并不只有师尧一个,还有一些正六品的贵人、美人等,只不过,师尧格外的出彩罢了,无论是皇上还是后宫众人的眼球都集中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皇上只有一个,而才进宫的女人都想承宠,最先翻了师尧的牌子,虽说早有预料,只是其中的落差滋味如何,就只有她们这些才进宫的女人知道了。
李昭仪这么一说,无疑是让师尧成为众矢之的,无论是新进宫的新人,还是宫里的老人,想必心里都不会好受。
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都在微微刺痛。
“劳烦娘娘垂青,妾既然进了宫,自然是皇上的女人,侍奉皇上是妾的本分。”师尧并不惧怕这些小伎俩,甚至说口舌之争对她来说太过低级,不足以让她发挥。
后宫的口舌之争未免落了下乘。
李昭仪冷哼一声,“本分些才好。”当初给了师尧一个下马威,本以为暂时唬住了,然而没想到看走了眼,原来是条不会叫的狗。
淑妃揉了揉锦帕,接过话茬,“皇后娘娘自然是体恤咱们的,李昭仪也不必吃味了。”
说是吃味,就不知道吃的是皇后的还是皇帝的了。
李昭仪笑了笑,用帕子掩掩唇角,眼眸里闪过不知名的光芒,一反往常的泼辣,温顺的说,“得娘娘教诲,妾知道了。”
也算是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吧,能教导后妃的只能是手握中宫大权的皇后,能教诲正二品昭仪的也只是皇后,什么时候轮到淑妃“教诲”了?更别说是当着皇后的面。
就算淑妃也是严家人,也不行。
这是明晃晃的挑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淑妃面色一僵,连忙站起来,福身向皇后行礼,道,“妾逾越了,请娘娘责罚。”
皇后眉目微皱,叹了口气,突然咳嗽了两声,原本红润的脸多了几分苍白,“本宫这几天偶感风寒,昨儿个让太医看了看,说是劳累不得,这后宫诸事本想让淑妃帮忙照看一二,如今看来也就罢了。”
她慢悠悠的从口中吐出如此惊人的消息,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然而,无论是高座之上的贤、良两妃,还是怡然不动的李昭仪,眉头都忍不住一跳。
皇后贤德是不假,暗地里先不说,明面上倒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半点份例也没有克扣,只是啊,对于这后宫宫权的掌握不是一点半点的看重。
无论是谁都想象不到严皇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场所有人的变化都被师尧看在眼里,然而,只有一个人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那就是正屈膝福身向皇后请罪的严淑妃。
严淑妃只是严家的庶女,能被严家看重送入后宫,不过是看在她娘给严家生了好几个孩子,而且个个都是身体结实的大胖小子,想来她的肚子也不会差。
能从一个庶女,凭借着不算惊艳的容貌,一步一步成为如今的淑妃,虽然被皇后压制着即使是妃位也不得不住在定坤宫偏殿,但是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后宫四妃之一,想来不会那么简单。
她,应该是这后宫最了解皇后的宫妃了。
“也罢,这后宫诸事先就交由贤妃、良妃和李昭仪吧,你回去抄几本佛经供到南华殿,没事也别出定坤宫,母后身子一向不适,也算是替本宫尽尽孝心了。”咳嗽着,皇后一句话就定了后宫权利的授予。
此话一出,无论是贤妃、良妃还是李昭仪都绷不住面上那张淡然无波的面孔了,纷纷脸色一变,忙跪下道,“娘娘万金贵体,妾等何德何能?望娘娘收回成命。”
高位妃嫔都跪下了,殿内的几个小虾米岂有站着看戏之理?
李昭仪身后的高婕妤、良妃身后的宋宝林,等妃嫔都跪了下来,宫女太监也纷纷跪地,不敢言语。
师尧见状,也跪了下来,心下却是了然,大概知道皇后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是一招引蛇出洞罢了。
殿内安静得可怕,皇后像是看完了这后宫里的“众生百态”一样,笑了笑,“本宫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去的道理?贤妃、良妃、李昭仪,你们且安下心,后宫事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若是实在拿不准可差人来问黄嬷嬷,咳咳。”她又可咳嗽了几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师尧道,“丽宝林进宫时日稍短,宫权先不急,就跟在李昭仪身后从旁协助吧。”
说话间竟又投出这么一枚炸弹,直把师尧炸得头皮发麻,引得无论是后宫高位妃嫔,还是在场的贵嫔婕妤之流,忍不住仔细得打量了一番丽宝林!
满打满算这丽宝林才进宫四天,承宠也只有一日罢了,就算刚承宠的第一天便进封了位份,也不可能惹上宫权两个字啊!
皇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捧杀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小的丽宝林岂不是太小题大做了点?
无论皇后心里是如何作想,无论宫权对于后宫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师尧知道,这宫权她绝对不能沾,就算是从旁协助都不行,扎手。
“请娘娘收回成命,妾愧不敢当!”师尧的额角被她逼出了点冷汗,看在皇后的眼里,便是惶恐难当的模样。
皇后并不在意,似乎也没意识到这凤令背后意味着什么,笑着走过去,长裙摇曳,路过好几个跪着的妃嫔,唯独将她拉了起身,言辞真切的说,“本宫说你当的就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