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的宣明帝看起来非常的高兴,至少一进门都是笑着的。
笑着将师尧扶起来,笑着对众妃抬手示意免礼,再笑着走到主位上,接过奶娘手里的五皇子,丝毫不嫌弃的抱在怀里,显得很是亲昵。
看模样他是丝毫不介意五皇子的天残的。
因为有师尧的悉心照料,五皇子本身也不是体弱的,是以刚满一个月的五皇子被养的极好,白白嫩嫩的,看着就非常的机灵,宣明帝捏了捏师尧的手,叹道,“你费心了。”
五皇子一出生就等于被放弃了,也难得丽婕妤不嫌弃。
师尧柔柔的笑了,看着五皇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妾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宣明帝一听,心上一阵熨帖,但是随即意有所指的说,“本分就好,就怕有些人不本分。”
师尧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却不妨碍她狐假虎威。
眼眸略略扫过厅中所有的宫妃,每一个人都没拉下,淡淡道,“向来只要是尽了本分,皇上自然会怜惜妾吧。”
宣明帝轻笑,就当没看见师尧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是如此。”
他不想让师尧沾染权利,但是却不吝啬于给自己的女人一点威势,免得被人欺到了头上,也是他自己没脸。
宫妃与皇帝那是一唱一和,给在场所有人都展示了丽婕妤是如何的受宠,皆是不敢直视丽婕妤扫过来的目光,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低头的这些宫妃中自然也包括宁常在。
宁常在,再如何在宣明帝心里留下了印象,但是也仅仅只是正七品常在而已,比之正三品丽婕妤不知道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两者之间是万万没有可比性的。
这样的认知落到了宁常在的心里,让她半点不是滋味: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皇上也有这么和颜悦色的一面,原来宫妃和皇上之间的相处也可以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原来也是可以这么轻松以对的。
明面上看着,她宁常在每个月至少有一两天的时间能侍寝,虽比不得丽婕妤、刘贵人,但是却比那些深宫之中一年也见不着皇上一次面的人好多了,看着风风光光,只要不去惹那些得宠的妃嫔,或是高位妃嫔,这宫里的日子过的不比谁都要舒坦?
然而呢,实际上,宁常在过的并不是很好,皇上虽宠幸于她却是半点没有多少亲昵,虽是侍寝,但是过了一夜之后,她宁常在又如同宫里随处可见的漂亮摆件一样了,以往她还能用皇上对任何宫妃都是这样来骗骗自己,但是今儿个见过了皇上与丽婕妤之间的相处,宁常在才真正知道,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可以这么大。
按理说,如果宁常在本分一点,安分一点,只想着侍奉皇帝,在宫里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宁常在当初既然选择了进宫,那就没有想过过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
宁常在的家世虽然比不上世家女,但是凭借着他父亲的职位,还是能在同等的小姓寒门之中找一个宠她爱她待她如珠如宝的丈夫的,毕竟步兵统领是实缺,又是宣明帝的心腹。
然而,宁常在是个有野心的,知道自己父亲算得上是简在帝心,再加上她也是有几分聪慧,勉强看清楚了宫中的形势,也听得父亲在朝堂中的诸事,明白了小姓寒门的处境,仗着这样的身份,就是想在宫中寻求一个大造化!
宁父向来宠爱自己的闺女,知道宫中人心险恶,不想她去冒这个险,争什么泼天富贵,但是架不住宁常在的撒娇央求,也架不住宁常在口中所描述的关于宁家未来的蓝图,是以还是让宁氏进了宫。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本应该进展顺利,她宁氏也算是这一批秀女中小姓寒门中身份最高的秀女,却不料中间杀出了个程咬金,居然让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师氏师尧给拔了头筹,从此以后她师尧就是青云直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不仅成为了正三品婕妤,还手掌宫权,还平白得了个皇子!
而她宁氏呢?从一进宫封的就是常在,过了几个月还是常在!就连宠爱,她都不得不怀疑仅仅是因为父亲,皇上才给她这几份颜面,否则她这样在后宫百花中显得尤为普通的女人,早就被淹没得一丁点都不剩了吧。
宫妃晋封向来都是要熬资历的,当然家世尚佳、人品贵重的人除外,进宫几个月位份没有动静还是常态,但是架不住前面还有一个丽婕妤在不停的往上爬,宁氏这个宁常在就有些尴尬了。
尴尬个什么劲儿呢?
说到底,是宁氏嫉妒了。
低着头的宁常在脑海里不由得闪现出了五皇子白嫩的小脸,眸子里光芒莫名:宫妃若是想往上爬,最好的功劳便是于子嗣有功,多为皇家诞下子嗣便是最好的功劳,也是最正当不过的晋封理由。
因为想要在宫里争一个前程,宫中大小事,宁常在都是打听过一两句的,刘贵人刘氏以前失了孩子,不算是宫里的辛秘,再加上时隔不久,随便打听一两句,宫人自然不会隐瞒。
刘贵人三年前失了孩子,这个消息或许在其他宫妃心里就仅仅是后宫阴私、宫妃嫉妒罢了,但是宁常在有宁父的消息来源,脑子也还算清楚,再结合三年前朝中局势,勉勉强强猜到几分刘贵人失了孩子的原因,无非是世家不允许小姓坐大罢了。
宁常在是谨慎的,在知道这些之后,惶惶不可终日,即是皇上每个月仅仅宠幸她一两回,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吃食上也尽量用避孕的东西,这才勉强让她有了几分心安。
只不过,心安之后,宁常在又对现状有些不满了。
她没有多少宣明帝的宠爱,唯一能往上爬的筹码就是孩子,但是因为世家,她又不能要孩子,如此矛盾,也就让她如此心焦。
然而,所有的矛盾、所有的心焦都在今晚上这个满月宴上,得到了最终的决定:丽婕妤这个宠妃都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一个宫中没有多少宠爱的女人还顾忌来顾忌去?
有丽婕妤在前面挡着刀子,她宁常在就算生育也没有关系吧?毕竟她不是宠妃,仅仅是正七品的常在罢了。
只要有一个孩子,宁常在相信,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将有所改变:宫中已经太少太少出现新生的孩子了,五皇子是天残皇上面上不怎么介意,心里还是有疙瘩的,这个时候若是她宁常在有了身子,这地位不就水涨船高了吗?
孩子,孩子,孩子!
这宫里,有多少宫妃为了这两个字都魔怔了?
宁常在苦笑,她觉得自个儿也快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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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宴办的非常的热闹,虽然请的人不多,也没有什么贵人前来,但是宣明帝肯来那就是面子,更别说宣明帝当场就给五皇子赐了名,这更是恩宠。
齐方,意为君子端方。
师尧对这个名字非常的喜欢。
不论宣明帝的其他方面,至少学识上,还是过得去的,毕竟是皇帝,从小读着四书五经、史册典籍长大,又有专门的学识渊博的太傅教导,随口一个字都比礼部呈上来的字显得大气庄重许多。
一整晚,五皇子齐方也是很给面子的笑呵呵的,也未曾哭过鼻子,一屋子人其乐融融。
戌时,满月宴也算是圆满结束了,宫妃都摇曳着娉婷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宫里,而宣明帝自然也是留宿在了长乐宫。
精力旺盛了一晚上的齐方也渐渐有了困意,师尧便遣奶娘将齐方抱下去休息了,临了还没忘敲打伺候的宫人几句,算是全了自己的慈母心肠,落在宣明帝的眼里又是一阵感叹。
师尧一回头便看见宣明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皇上,为何这样看着妾?”
宣明帝也不说话,只是道,“扶朕回寝宫吧。”
因为是满月宴,喝满月酒,宣明帝也不可避免的多喝了几杯,但是因着师尧准备的酒度数不高,也不会醉,只是轻微的有些头晕罢了。
宣明帝也没觉得自己醉了,只是仰头看着夜空,只觉得······月明星稀,月色有些撩人?
师尧注意到宣明帝用的是“回”这个字眼,心下一顿,随即脸上挂着更加柔和的笑容,完美无缺,抬手亲自扶着有些微醺的宣明帝回到了寝宫。
既然是“回”,那便代表着心中有了一定的归属感,但是师尧表示,这点微不足道的归属感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她想要更多,更多。
宣明帝不知道师尧此时心中所想,只是坐在椅子上,任由她忙前忙后服侍自己,偶尔只是伸伸手,抬抬头,让她更容易为自己擦手、擦脸罢了,只不过眼睛却是半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子。
宫人们已经全都下去了,在宫中呆了多年,想来这点眼力见也是有的,就算没有,就算是有浪蹄子想要爬上龙床,青雉也绝对不允许。
师尧是何等敏锐之人,有时候就算有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她都会有所察觉,更别说这么直接的视线了。
男人心里对女人的所想无非就那么一点,喝醉了的男人更加诚实,对女人的所想,也很是简单,对漂亮女人的想法也是一清二楚。
师尧本就是宣明帝的女人,这一点她好不抵触,也毫不否认。
往常师尧伺候宣明帝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偶尔有些花样也不过是在床榻之上罢了,而此时此刻,她却忍不住有了些坏心思。
男人对女人的爱,从来和身体分不开,就算有极个别的,那也算是特例,正常的男人,如宣明帝这样的,偶尔有些情|趣才能让这日子过的更加有趣。
借着擦手的当口,师尧的小拇指不由的勾了勾宣明帝散发着热气的手掌心,在中间打着圈,像是某种暗示,眼神直勾勾盯着宣明帝,其中的某种意味,呼之欲出,然而就在情浓之处又堪堪停住了脚步,一个转身,女人又是消失不见。
捏着湿漉漉的帕子,轻轻擦拭着男人的脸颊,素手纤纤,指尖在脸上轻轻划过,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在嘴唇上停留片刻,指尖伸了进去,浅浅探视,却又在男人要含住的时候抽了出来,调皮得顺到了脖颈,在喉结处流连忘返,一点一点,带着试探,带着某种不确定的诱惑。
宣明帝从来就不知道忍耐是何物,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忍耐,当即便一把将眼前这个女人揽在了怀里,一把横抱起来,就往床榻方向走。
师尧一个反应不及,身侧的铜盆被错手打翻在地,铜盆与地面相撞的声音惊扰不了微醺的男女,水洒了一地也没有一个人在乎。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