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杜小仪求见,”和菱自外间走进来,见其正对着二皇子“唉声叹气”,不由得亦是暗自叹了口气,行礼之后出声道。
一个月之前,上首之人便始终都执着于教二皇子说话,当然,大多仅仅局限于“母妃”二字,只奈何二皇子旁的地方都是极为的乖巧,可偏偏对于这认人有些难以令其满意。
沈嫮玥挪了挪身子,以便于小家伙往她这边爬过来,“她来作甚?”
许久不出关雎宫,也没有每日皆往咸福宫请安,是以和众妃嫔算起来亦是许久不曾相见了,其中自然便包括了杜洵美。
“奴婢不知,”和菱摇了摇头,犹豫了一瞬,继续道,“奴婢以为或许是与其背后的杜家有关……”
风雨欲来的趋势人力自是不可抵挡,而如今的杜家显然便是置身于其中,先是惠贵妃不满杜常在,直接命其禁足,后是杜大人被贬职外放,不知归期,饶是旁人再过蠢笨,亦是能够从中嗅出几分蛛丝马迹来,是以皆是不自觉的与其保持了距离。
可即便是这般,和菱亦不敢自作主张直接将其拒绝,而是要问过上首之人的意思之后,才敢有所动作。
沈嫮玥将安易搂在怀里,低头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不由得轻笑了声,随即便决定道,“让她进来吧,左右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不论是好是坏,亦不论其到底有何目的,只如今日这般的相见想必便是她们二人今生的最后一面了。
“是。”
——
“婢妾给舒妃娘娘请安,”杜洵美见着人出来,连忙福身行礼道。
沈嫮玥摆了摆手,“杜小仪不必多礼。”
“谢舒妃娘娘。”
杜洵美站起身来,迅速的抬头瞥了眼上首之人,视线在其腹部微微停留了一瞬,随即便俯身跪了下来,“婢妾今日冒昧来与舒妃娘娘求见,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舒妃娘娘降罪之余,能够好心为婢妾指条明路。”
强忍着眼泪没有落下来,跪在此处早已忘却了屈辱是何物,她的心里此刻只有身后的杜家,至于旁的,却是全然没有任何的想法。
沈嫮玥看着她的动作,顿了顿之后,才道,“杜小仪来关雎宫与本宫求见亦非第一次,是以杜小仪应当清楚本宫是何性子才是。”
她与杜洵美二人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的“姐妹情谊”,能够有的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底下之人存了与她谋害的心思来与她通风报信,而她则同样是存了打探的意思来与之相见,说到底,彼此之间的目的并不单纯。
杜洵美闻言只觉悲从心中来,她又如何不知上首之人的性子如何,可若不是被逼的实在是没有了任何的法子,否则她又何必过来此处与自己为难。
“婢妾恳求舒妃娘娘……”杜洵美磕了一个头,仍旧坚持道。
沈嫮玥轻叹了口气,“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杜大人似乎待你并不够好才是。”
虽然同样贵为嫡女,且同样是家世显赫,可是她们二人的境遇却全然不同,即便沈望待她亦同样是不够关心,可至少沈家没有那么多的庶女和姨娘来与她为难,而且姜氏亦足够可以与她相护,只是可惜,下首之人却没有她这般的好运气了。
众所周知,杜家的后院只一个“乱”字可以形容,与人丁兴旺相伴随的是府中姨娘成群,所谓的三个女人一台戏,而杜家显然可以每日唱上十几场戏,可偏偏杜家夫人为人性子软弱,因着嫡子年幼夭折,是以这些年以来只仅仅守着三个嫡女过活,在杜家并不能抬起头来。
至于杜洵美所过的日子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他始终都是婢妾的爹爹呀……”杜洵美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语气无奈的说道,“但凡有丁点的法子,婢妾亦绝不可能来麻烦舒妃娘娘,是以还求舒妃娘娘……”
话尚且没有说完,她便见着了上首之人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遂只得堪堪止住了话头。
“救了你爹爹又如何?”沈嫮玥冷哼了一声,“再继续任由他宠着姨娘,继续与你娘亲相害么?”
杜洵美的嘴唇动了动,沉吟半响,磕头道,“婢妾……还望舒妃娘娘为婢妾指条明路……”
“本宫不会帮你,能够帮你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沈嫮玥摆了摆手,“回去吧,日后亦不必来与本宫求见了。”
杜洵美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不外乎是即便她来,上首之人亦不会与她再见罢了,可是……不,以后?
以后,以后。
“婢妾谢舒妃娘娘指点,”杜洵美仿若是想到了什么,行礼道。
沈嫮玥轻轻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本宫并未与你指点什么,是以你亦不必与本宫道谢。”
今日特地与她指点,不过是想了却之前她“特地”与她通传沈嫮然的消息的情份罢了,不论她当时的心思如何,只最终到底是与她有所助力。
若没有她的消息,或许沈嫮然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即便她本初的目的并非如此,可对于沈嫮玥而言,这般便足够了。
“舒妃娘娘……”杜洵美见其要离开,犹豫了一瞬,便连忙开口继续道,“婢妾之前在咸福宫偶然见过一种极为不起眼的花,当时并未在意,可是之后……却得知其名为‘三生花’,想必舒妃娘娘亦是熟悉的吧?”
沈嫮玥皱了皱细眉,转过身来,“咸福宫?”
“正是,”杜洵美对上上首之人的视线,抿了抿唇,“入宫初时,婢妾因着与秋婉仪交往较近,是以总是隔三差五的去往清妍阁,当时虽是被栽种在咸福宫的主殿前的庭院中,可是过了没多久,便都被换成了其他的名贵花种。”
沈嫮玥细细的看着她,见其神情不似作伪,眉头反倒是舒展开来,“这等子事,想必杜小仪该是早有疑心才是。”
杜洵美点了点头,轻声道,“婢妾只想着能够与舒妃娘娘之间两清而已。”
她既然能够与自己提点,那么杜洵美以为亦是该与之有所回报,此时特地将此事提出,自是希望如此至少可以做到彼此两清,死了之后亦不会因着与之有所亏欠而感到愧疚。
说到底,她并不想欠她的。
“如此最好,”沈嫮玥说罢便再也不管身后之人,只直接掀开了帘帐入了内室,坐在软榻上,皱眉不已。
“娘娘可是怀疑惠贵妃娘娘?”和菱见其神情凝重,只得出声道。
沈嫮玥冷嗤了一声,“本宫又如何能够知晓呢?”
前世临了之际,虽然只有秋文懿、安慕卿与范柔嘉三人来与她为难,可是明眼人皆是清楚,这三人并非是最终的背后主谋,而应当是另有其人才是。
可这一世,沈嫮玥怀疑了许多人,却始终都难以确定,但是却反倒是可以排除了她们三人的嫌疑,或者说至少是其中的两人。
以安慕卿和范柔嘉的性子,定然是早已为人给剔除,只因其并不适合作为聪明的棋子,至于剩下的秋文懿,之前蛰伏了那许久,之后又不惜以身犯险与她相救,所端的目的从来都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会是她么?
而惠贵妃,虽然处处与她为善,可是真的仅仅是因着看中她手中的筹码了么?按照她的能力,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更出众,又为何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旁人的身上呢?
那么会是惠贵妃么?
“娘娘可还记得秋婉仪与娘娘所提过的那种有毒的花?”
沈嫮玥闻言愣愣的回神,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她当初与本宫提醒的,并非是白清浅等人,而是另有其人?”
当真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