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娘娘可真真是好运气,能够深得皇上的欢心,到底是令妹妹自愧不如的,”安慕卿忍了又忍,在触及到身侧之人的目光之时,遂索性开口道。
话里话外皆是敬佩之意,面上更是一片佩服,只是不论旁人如何作想,沈嫮玥却是难以忍受她的阴阳怪气。
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配合道,“安妹妹亦真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自知之明啊,也难怪会让凝妹妹刮目相看了。”
安慕卿心里本就存了气,又受了管千凝的怂恿,是以闻言更是与自己气愤,亦与对面之人气愤,“舒妃娘娘何必如此出言讽刺嫔妾,左右嫔妾不过是说句心里话罢了,于舒妃娘娘而言,理应并无任何的不妥才是。”
她此时虽是有些冲动,可到底是拿捏着分寸,自是不会真的将所有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平白的授人以柄,惹来数不尽的麻烦,是以安慕卿此时说这话,自是有理有据的。
沈嫮玥正待说话,却是听得下首的刚刚由容华晋升为婕妤的湘婕妤接话道,“安妹妹可切莫在这大好的日子落了泪才是,不论有何委屈,只憋在心里,留待明日再说不迟。”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在与沈嫮玥解围,可实则是在与众人提醒,更是在与上首的几人寻她的晦气罢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皇后不愿余光瞥见惠贵妃的影子,是以视线自方才开始便始终皆是放在下首,闻言便先行开口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语气虽是淡淡的,可威仪仍旧不容小觑。
湘婕妤左右看了眼,见她们二人似乎并无开口的意思,遂只得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回皇上,方才嫔妾等人不过是在恭贺舒妃娘娘罢了。”
话虽这般说,只眼神却是在置身之外的二人身上游移,摆明了是欲语还休,有着难言之隐罢了。
“是么?那众位妹妹之间的感情可真是不错呢,”惠贵妃亦是顺着方向四处看了眼,随即便冷冷的勾了勾嘴角,道。
语气可谓是讽刺至极,反常的没有任何的遮掩。
“回皇上,嫔妾方才的确是在与舒妃娘娘恭贺,”安慕卿犹豫了一番之后,终是站起身来,道,“而且想必湘婕妤定是看差了,嫔妾并无任何的想落泪的冲动,毕竟舒妃娘娘从未为难过嫔妾。”
沈嫮玥听及此,心里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没有想到,原来安慕卿入宫这两年的时间,倒是有了许多的长进,亦当真是该刮目相看才是。
话里话外虽是在表明自己没有与她为难,可是那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却皆是令众人浮想联翩,而受欺负的人自然只有她,至于恶人却只能是沈嫮玥而已。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太后的语气有些不耐,投放在下首的目光隐隐有几分压迫之意,“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对于太后而言,自是只有皇上最为重要才是,毕竟后宫的妃嫔从来都不缺,若是因此而除了皇上的霉头,那她自是难以饶恕的。
沈嫮玥暗自叹了口气,闻声只得站起身来,“回皇上,回太后娘娘,若是按照方才湘婕妤所说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安慕卿的确是在与她恭贺,只不过是多了些难以为人所容的讽刺罢了,而湘婕妤亦同样是在为她解围,只不过亦是顺着时机将安慕卿拉下水而已。
倘若安慕卿没有反应及时,迅速的将此事撇干净,只怕片刻钟之前所晋封的婉仪便会瞬间的落回原点,甚至是更加的不如。
“如此说来,安婉仪所说的亦是事实了?”太后的脸上并无旁的情绪,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这话若是沈嫮玥亦同样是予以肯定,便等同于是间接的承认了自己与安慕卿的为难,而不论太后等人是否会为安慕卿做主,只沈嫮玥的“仗势欺人、恃宠而骄”只怕过不了多久的功夫,便会迅速的传遍前朝与后宫。
沈嫮玥抿了抿唇,正待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却是听到上首再度传来清冽低沉的声音,“来与朕说说,你又偷偷的做了什么坏事了?”
孟连彦的语气颇为的戏谑,且更是熟稔,甚至是含了几分罕见的无奈与宠溺,听得众人心中皆是一凛,随即便是难以抑制的深深的嫉恨。
沈嫮玥抬起头,与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略带委屈道,“皇上,此事可当真是不能责怪臣妾。”
“玥儿且说说便是,”孟连彦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话应声道,“若是玥儿受了委屈,朕自是会为你做主的。”
沈嫮玥瞥了一眼站立在下首的安慕卿,道,“方才安妹妹不过是与臣妾说,臣妾的运气好,能够讨得皇上的欢心,而她自愧不如罢了。”
这话基本上是在以第三者的语气来复述安慕卿所说的话,当时有许多人皆是听见了,皆是可以作证,是以沈嫮玥亦不怕安慕卿联合旁人来与自己针对。
“然后呢?”孟连彦嗤笑了一声,暗自猜测着她的回答,嘴上却是十分配合的问了一句,说道。
沈嫮玥眨了眨眼睛,“臣妾便说安妹妹十分有自知之明。”
“哈哈哈,”孟连彦轻笑出声,目光扫过再度扫过站立的三人,最后又把目光集中在一人身上,笑道,“玥儿说得不错,她的确是很有自知之明。”
话音刚落,沈嫮玥很明显的察觉到周围之人的吸气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上首之人会与她这般的不问缘由的维护,而袒护她的同时,更是在贬低安慕卿,即便众所周知,安慕卿背后的人是安侯爷。
如此,自是只能说明皇上待沈嫮玥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圣明至极,”沈嫮玥亦是十分的配合,丝毫不担心她的回答是否会彻底的得罪安慕卿。
孟连彦有些好笑,对于她的信口拈来的“讨好”却是有些嗤之以鼻,只因这段时日以来,他实在是见得太多了些。
“来人,在这处摆一桌,舒妃便坐到朕的身边来,也好让众人好好瞧瞧你是如何的会讨朕的欢心,切莫让人以为你不过是在自吹自擂才是,”孟连彦伸手随意的指了个位置,微微笑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
可以暂时的远离是非之地,对于沈嫮玥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毕竟清静惯是难以寻求,是以此刻更该好生珍惜才是。
余光瞥见太后与皇后二人皆是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动作,神情复杂难言,沈嫮玥的后背不由得升起了几丝凉气,不着痕迹的微微加快了动作,侧身躲在了孟连彦的身后,这才微微安心。
太后对于她,似乎又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恢复了初入宫之时的模样,莫非当真是因着她生下了安易之后,便再无任何的“用武之地”?
沈嫮玥细细的回想了一番自己最近的所为,并未察觉出任何的不妥,随即便索性抛下此事,不愿多与自己做无谓的忧愁,只静坐在他的身侧后处,时不时的偷偷的打量他一眼。
孟连彦虽未曾回头,可对于她的动作却是清楚非常,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盏,眸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杀意,速度之快令他自己亦是难以轻易的察觉。
掩下各种纷杂的情绪,回头与她安抚的看了一眼,“玥儿可要多吃些膳食才是。”
沈嫮玥对上他的目光,瞬间便红了耳根,只因着每每在关雎宫之时,伴随着他的这句话之后,皆是二人晚间的颠鸾倒凤,被翻红浪,而他此时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掩饰的说出口,自是令沈嫮玥羞涩不已。
孟连彦见她的心思转到了“旁事”上,自是十分满意这般的结果,便转开了目光,只偶尔低声回应了句皇后或是惠贵妃的闲聊罢了。
……
底下人并不大清楚上首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能远远的瞧见有宫女太监重新摆桌,且是摆在了皇上的身后,是以自是不由得暗自注意着到底是哪位妃嫔能够得以得到皇上的额外的青睐。
旁人或许看不大清,可是对于位置在靠前的大臣,却是再为清楚不过了,包括沈望。
“爹爹,小妹她……”沈腾扬虽同样难以辨别,可是却能够从身侧之人的神情轻易的肯定,是以不由得有些担忧,只低声道。
沈望微微摇头,示意其不必大惊小怪,“无碍,她已是舒妃娘娘,自是知晓分寸的。”
片刻钟以前,魏公公宣读的旨意,他们已是听得清楚,是以自是知晓自己的女儿于皇上而言,有些不同。
“沈大人生了个好女儿啊,”范大人的脑子惯是活络,见状便索性端了酒杯与之敬酒道。
宫中已是再三的传出消息,劝他低调,是以他自是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的女儿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如何,而想得愈多,自是愈发的难以与对面之人容忍。
若没有所谓的舒妃,自己的女儿依旧是与往常一样才是。
沈望低声轻笑一声,淡淡道,“沈某的女儿已是入了宫,便是皇家的人,与沈家并无多大的关系了,范大人切莫再如此说。”
为官多年,他自是不至于看不清楚对面之人的为人,是以对于那话里的意思,沈望自然是再为清楚不过了。
周围的人闻言皆是各自对视了几眼,随即便笑开,到底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早就清楚何为祸从口出,更是知晓该如何猜测旁人话里的意思如何,是以此时亦不愿为呈一时之快而将人得罪,只为自己多留条后路,到底是好的。
“哪里哪里,沈大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在下官看来,沈将军亦同样是有用之才,十分得皇上信赖……”
“……”
“……”
沈望浅抿了一口杯中的清酒,并不敢真的借此将自己灌醉,只趁着转头之际往上首的方向远远的望了一眼,由衷的露出笑容来,他的这个女儿,从来都不差。
“这辈子,你都要好生护着你的小妹才是,”这话有些意有所指的意味,沈望的眼神清明不已,近乎耳语道。
沈腾扬郑重的点头,“孩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