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哀家倒是不知麽麽如今是愈发的举止自由了,”太后端坐在上首,冷眼看着下首所跪之人,说道。
即便皇上着人与之吩咐不必打扰于她,可那到底只是皇上的意思,太后以为,旁人如何做,便是在于如何看待她这个太后了,譬如金麽麽昨晚之所为,显然表明的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金麽麽磕了一个头,“老奴该死,求太后娘娘降罪。”
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她早便清楚了太后的脾性,是以自是知晓,此时多与其解释不但没有半分的用处,反倒会招来她更大的怒火,是以反倒是不如选择直接请罪,以求其能够一时心软。
太后冷哼了一声,片刻后才道,“你该谢谢哀家的皇孙儿才是。”
这是真话亦是假话。
太后对于金麽麽,虽是恼怒可是到底是清楚其知晓底线与分寸,是以对于她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并不十分认同,左右不过是气话而已,否则她亦不会将其放在身边信任了这么多年。
可是心中知晓是一回事,对于金麽麽的所为,太后依旧是气愤的,只因她才是她的主子,而不是皇上,是以她昨日那般做,已然是犯了她的忌讳。
“老奴叩谢太后娘娘,叩谢二皇子,”金麽麽连忙磕了一个头,道。
昨晚随着皇上派来的宫人一同去了关雎宫,她便知晓今日定会有这一茬,但同时她亦是清楚,只要舒婕妤平安的诞下皇嗣,那她定是无碍的,无论太后如何生气恼怒,都不会真的与她降罪。
金麽麽微微抬头,见上首之人只低头看着手中的佛珠,是以顿了顿,道,“启禀太后娘娘,老奴昨日在关雎宫待了整整一晚,今日回慈宁宫之前,有幸亲眼见着了二皇子,瞧着竟是与皇上小时候模样十分相似,看着极其讨喜。”
这话虽是为了让太后消气,可却同样亦是真话。
她之所以要冒着让太后与她动怒的危险亦要前去关雎宫,便是希望能够为太后带来最及时有用的消息,对于这一点,想必太后心中定然亦是清楚的,否则以太后的性子,金麽麽此时亦不会还在慈宁宫了。
太后冷嗤了一声,“既是皇上的孩子,那自然是要与皇上有几分相似的。”
回想二十多年前,皇上刚刚出生之时,她第一眼见着皇上之时,当真是将其疼入了骨血,一心想着要将其好生护着宠着,可是似乎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这份天生的母爱好像亦是到了尽头,许多时候,她都是不知该是如何表达,更不知该如何让其知晓。
“舒婕妤可是醒了?”太后清楚女子生产之时的苦痛,许是有些感同身受,便出声问了句。
当年,她生产之时,亦同样是熬了整整一夜的功夫,不仅因着是头胎,还有旁的原因,难产之余险些导致血崩,这条性命亦是差点便交代在那日夜里。
如今想来,依旧是心有戚戚。
金麽麽摇了摇头,“太医说是因着耗费气力过多,尚且还要一两个时辰才会醒来。”
昨日,她亲眼见着舒婕妤如何生死争斗,即便她不过是个旁观之人,亦忍不住为那般坚韧的女子而触动,想来为母则强,念着自己的孩子如何都要拼死活下来吧。
“你亲自去库房挑些贵重的贺礼,待会送去关雎宫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其起身,吩咐道。
金麽麽点头应声,“老奴遵旨。”
看来,在太后心里,不论如何不喜舒婕妤,可到底是只怕最终都会因着二皇子而有所改变了。
或许,二皇子真的是个有福之人吧。
……
关雎宫
孟连彦拿着帕子细细的擦拭她额间的汗水,将她被打湿的碎发撩到耳后,拇指轻抚她的眼角,“玥儿可是在怨朕?”
即便太医与他再三保证,她不过是因着耗费了太多的气力而暂时陷入昏迷,只要一两个时辰便能够醒来,可是没有亲眼看见那双眸子,孟连彦依旧是难以安心。
之前,她明明是在与自己恼怒了的。
——
沈嫮玥迷迷糊糊之间,只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与她不断的说话,声音极为的熟悉,令她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眸看上一眼,但却是如何挣扎皆是无用。
走在一片白茫茫之地,周围烟雾缭绕,看不真切前方,她只能不断的往前走,倏地从身后传来了声音,“切莫再往前走,快些回来……”
沈嫮玥略带僵硬的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青衣僧人,有些纳闷,“敢问师傅这是何处?”
“这是你自身的幻境,”青衣僧人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轻笑着回答道。
沈嫮玥忘却了疲惫,亦是笑了声,“既是我的幻境,那师傅又是如何得以进来的?”
“有趣,”青衣僧人闻言大笑,顿了顿才带了认真之色解释道,“那是因为你的身上有贫僧的东西啊。”
“不知是何东西?”沈嫮玥有些不解,问道。
“你不属于这个地方,速速回去吧,”青衣僧人这次没有再与她解释,转身边走边说道。
沈嫮玥小跑着追了几步,“烦请师傅留步,我还有话想要……”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不如不来也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青衣僧人摆了摆手,扬声道,“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速速回去了却心愿之后,再来寻贫僧才是。”
……
“主子,你可是醒了?”和菱站在床榻边上,见她嘴唇动了动,连忙出声轻唤道。
沈嫮玥头痛欲裂,听着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对于自身所处的境地,尚且有些不明所以,“水……”
和菱连忙从身后的繁罗手里接了水,俯身扶起她放置在她的嘴边,“主子,快些喝点润润嗓子才好。”
温热的白水顺着嗓子入腹,缓解了她的嘶哑喉咙,亦是让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孩子……”
“主子放心,小皇子十分康健,此时正由奶麽麽与之喂奶呢,”和菱知晓她的担忧,见状连忙回答道。
谢天谢地,老天得以保佑,不论是主子亦或是小主子,二人皆是能够平安无事,否则以昨日皇上那般的阵仗,只怕今日关雎宫内定是会血流成河了。
沈嫮玥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她此时的精神实在是有些不济,但仍旧是问了句,“皇上呢?”
和菱看了眼身侧之人,繁罗等人虽是有些不解可依旧是福了福身子选择退了出去,见她们的背影皆是离了此处,这才退后了几步,俯身跪了下来。
“奴婢有罪,”和菱磕了一个头,沉声道,“昨日奴婢擅自将没有查实的消息禀报于主子,连累主子心伤,险些造成大错,求主子责罚。”
沈嫮玥伸手揉了揉眉心,她直觉下首之人所要说的是何事,可是她却没有精力再多费心力,只是道,“有话直说便是。”
“大小姐虽是遭受那般的苦难,可时间却并不是昨日,而是四五日之前,”和菱其实并不愿多提这个话题,可是她知道,若是此时不将主子的心结解开,那定然会让主子与皇上继续生气,如此自是有些不值当。
一句话,点到即止,她知道主子定是会想明白的。
沈嫮玥侧身重新躺了下来,“本嫔知晓了。”
和菱应了声,站起身来将她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些,之后又退回到原处继续跪下,身为主子身边最信任的奴才,她竟是连善恶亦难以分辨,若是主子因此而有个万一,她想这辈子都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庆幸的是,担忧之事并未成真。
……
“婢妾给凝嫔请安,”宁清扬见着前方之人,顾不得旁的,只连忙上前行礼道。
管千凝皱了皱眉,“本嫔倒是不知哪阵风将宁良媛吹来了?”
宁清扬看了眼其身边的宫女,见其不为所动,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不知凝嫔可是学会了过河拆桥?”
对于这般的结果,她不是没有料到过,可是即便是在意料之中,依旧亦不能挡住她此时的无措与茫然。
往前一步是死,往后一步亦是亡,左右都是难以前行,宁清扬入宫这许久,第一次以为当真是走上了绝路了。
管千凝冷嗤了一声,“何为过河拆桥?本嫔以为宁良媛该是更清楚才是。”
许久之前,她便发觉对面之人并未良善之人,甚至是较之自己更甚,是以除了暗自多加提防之外,她从不敢真的付出真心与信任,唯恐自己一时疏忽而酿成大错,难以回转。
“不知如今宁良媛与白良媛之间的情份可是依旧在?”管千凝不等其接话,便直接继续道。
若是论交情,管千凝以为她们二人之间的情份或许更重,不,还应当加上个秋文懿才是。
“原来凝嫔都知晓?”宁清扬有些难以置信,略带惊讶的问道。
她自问许多事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谓是天衣无缝,该是百密而无一疏才是,又如何能够叫旁人知晓呢。
“之前或许只是猜测,不过此时却是知道了,”管千凝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屑。
想来对面之人是真的慌了,不知可会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