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之后,沈嫮玥依旧没有想通为何太后会宣她入大殿,本是担心其是因着孟连彦与她的恩宠而有所警告,可是太后却是始终将她视为无物,仿若并无她这个人一般。
若说如此这般便是警醒了,那沈嫮玥又潜意识认为并非如此,说到底她并未错过上首之人与她的打量。
太后并未为难她,可是并不代表太后与她为善。
片刻后,终是回了关雎宫,沈嫮玥下了车撵,尚未入了宫门,便听得身后传来动静。
“婢妾给舒嫔请安,”白清浅走过来,俯身行了一礼道。
沈嫮玥回神,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说话之人,顿时便有些震惊,不过些许时日未见,对面之人便已然憔悴了许多,老上了至少十岁不止。
若不是之前见面的次数太多,已然记住了她的模样,否则沈嫮玥定然不识此为何人。
“白良媛快快请起,”沈嫮玥抬了抬手,示意其不必多礼。
仔细回想,她似乎与其并非是些许时日未见,而是有了几个月皆是未曾见面了,平日里的请安似乎并不见其人影。
当然,亦可能是她并未注意到。
“多谢舒嫔,”白清浅的态度始终恭敬不已,微微垂首道。
沈嫮玥皱了皱眉头,对于对面之人的这副模样,震惊之余,倒是未曾心软,即便无旁人与她说明,却亦能猜测到原因为何。
白清浅是如何沦落到这般的境地,她以为应当是自作自受才是。
倘若当初不会那般的歹毒,先后对皇嗣下手,所存的私心太重,那么以其背后的家世,孟连彦理应不至于这么早便厌恶了她,任由皇后等人使计与她为难,且是如此的光明正大。
以崔婉颜的性子,想必定会是冤冤相报不愿了,若是不从白清浅身上将这笔账讨回来,只怕是绝不罢休。
说到底,不过是白清浅太过于自作聪明,且是太过于小瞧了孟连彦的能力如何,更是低估了皇后等人的报复之心。
宫中,从来都不乏聪慧之人,可同时亦是最忌人聪慧。
“不知白良媛怎的到本嫔的关雎宫了?”沈嫮玥看清了她的为人之后,并不愿与之虚以委蛇,直接问道。
白清浅被皇后直接换到了钟粹宫,如今已不属西六宫了,此时出现在了这处,想必其中必有缘由。
可不论是何缘由,只盼着切莫牵涉到她便是,旁的倒是可不予理会。
“回舒嫔,婢妾不过是四处逛逛,一时不察,便是走到了此处,见着舒嫔的车撵过来,上前行礼罢了,”白清浅的言语之中多见真诚,听着倒像是实情。
可不论是否当真是如此,沈嫮玥其实并不在意。
“既如此,本嫔先进去了,白良媛再多逛逛便是,”沈嫮玥咽下了与她为难的话,毕竟被逼到墙角之人最怕其不顾自身性命,只愿拼个鱼死网破以求自身一时得意,若是这般,又是多有麻烦。
反倒不如少些麻烦亦少些烦恼,亦是在与自己为善。
“是,舒嫔慢走,”白清浅俯身行礼道。
沈嫮玥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入了关雎宫的宫门,不顾身后之人如何作想。
“繁罗可是心软了?”沈嫮玥入了内室,瞥了眼跟随着自己的人,问道。
“奴婢并无,”繁罗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奴婢先前听说,钟粹宫入夜时分,时有从中传来凄厉叫喊之声,有人禀报与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只道是危言耸听,便不予理会,奴婢亦想着是谣传,是以并未与主子言明。”
现在想来,这凄厉之声必定是真实发生的,只是皇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底下之人自是不会再自讨没趣,听了只当没有听见,见了亦只当没有看见罢了。
即便主子始终皆没有与她们提点,之前的崔良媛与白良媛二人接连小产,且皇上与皇后并未重罚幕后之人,尤其是对于白良媛那胎,可是繁罗隐隐之中却是有所猜测,只是不敢全然肯定罢了。
而今日见了白良媛,却是能够感叹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当初存了利用旁人之心,又如何沦落到这般的境地。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沈嫮玥冷笑了一声,淡淡道,“若不是自讨苦吃,如何会是这般的模样。”
与白清浅已是多日未见,可是同样的,与崔婉颜似乎亦是许久未曾相见了,只是不知二人可是暗地里斗了个你死我活,又或是只是一方独占鳌头。
不过不论如何,皆是与她没有多大的干系。
“与惠贵妃的生辰贺礼可有准备妥当?”沈嫮玥想到今日贤妃与她的问话,顿了片刻,再次开口问道。
“回主子,已是准备妥当了,”繁罗点头道,想了想又道,“如此这般准备,可是会有所不妥?”
“本嫔以为这话你早便想问了,却没成想你竟是憋到了此时,”沈嫮玥轻笑了声,道,“放心吧,到底是合了本嫔的份例,便是惠贵妃不喜,亦不会真的与本嫔为难。”
若是皇后、惠贵妃与贤妃三人的生辰隔了些许时日,到底是好上太多,可是偏偏她们三人只是相差不了多久,且又是惠贵妃生辰在前,皇后刚好卡在了中间,如此到底是令人平白多费心思。
“是,奴婢只是担心罢了,”繁罗见主子自有主张,便抛开了这个问题,回答道。
“本嫔累了,小憩一会,你退下吧,”沈嫮玥身子有些惫懒,眯了眯眼睛道。
“是。”
……
坤宁宫
“麽麽,今日可是初一了,”皇后在院中走了几步,开口道。
林麽麽自是知晓皇后心中所想,可是她却不能按照其想法予以回答,而是道,“可不正是,一眨眼又是一个月了。”
“是啊,时间过得这般的快,本宫都快要老去了,”皇后叹了口气道,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那轮皎月,“麽麽你看这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可是本宫怎的就从未有过圆满之日呢?”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转眼她已是近双十年华,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尚未令自己如愿以偿。
茕茕孑立当如是。
“麽麽以为今日太后娘娘这般作为可是为何?”皇后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只得转而问道。
其实并不只有沈嫮玥不清楚,便是皇后,亦是未能想通其中缘由。
这段时日以来,皇上独宠沈嫮玥,身为皇后,理应予以劝诫,可是却是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大权独揽,行事再也不用顾及旁人,据她所知,前朝的文武官员早已有所怨言,可是那又如何?
身为皇帝,听从臣子劝告,那是民主之作为,可是即便是不听,却无人胆敢对此有所异议,毕竟无人胆敢与皇上为难,令皇上难堪。
得他信任的文武官员尚且如此,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且缺了家族支撑之人,又如何敢与他多言呢。
可若说皇上待沈嫮玥恩宠优渥,皇后有些时候却是又不敢太过肯定自己的决定,毕竟之前沈嫮玥中毒之事,拖到了此时,皇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若是当真待其不同,那么此时理应有人失了性命才是,即便只是个表面功夫亦是另一番模样。
但是偏偏平静无波澜,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
当真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林麽麽摇了摇头,这件事她早已有所耳闻,可是却同样的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太后对待舒嫔的态度如何,同样是她所关心的问题,只是她尚且没有法子揣测太后之意。
“麽麽以为太后娘娘可是待沈嫮玥不喜?”皇后最为害怕的便是这个,她将赌注压在了沈嫮玥身上,倘若太后的态度与她不同,那她害怕自此会满盘皆输。
与皇上成婚已有五个年头,对于太后自是有所了解,尚未入王府之时,爹爹只告诫于她,切莫招惹太后,不过淡淡的一句,其背后的深意皇后并不能猜透,是以亦只得按照爹爹的吩咐如此作为。
只是并非是她不招惹,便能与太后相安无事。身为皇后,始终没有子嗣,单单只此一条,便足以让她在太后面前难以挺直腰杆,只得憋屈度日。
好在太后到底从未与她真的为难,隐隐之中,她总觉着太后待她是有所不同的,至于到底原因为何,她却是全然不知的。
“想必对于舒嫔椒房独宠,到底是有些不满的,”林麽麽亦不清楚其中缘由,只得按照以往的经验答道。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她心知林麽麽这话不过是揣测罢了,到底是当不得真,“罢了,且看着吧,日后再说。”
如今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但愿前方能见着光亮。
……
关雎宫
“主子,方才魏公公来了,道是皇上晚间会过来,”繁罗走进来,福了福身子道。
沈嫮玥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晚间早些准备便是。”
“是。”
即便今日是初一,处于这样的当口,孟连彦依旧是选择如此做,沈嫮玥自然只有接受的份,旁人如何作想亦是明日过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