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这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陆成佑低首看她的脚,温柔道:
“脚抽筋了吗,还疼吗,晚上回家我帮你看一看。”
“成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Sally适时地出声催促道。
顾念卿倔强地看着他,陆成佑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晚上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饭局,Walker马上就会过来,他会送你回家。”
“陆成佑,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我现在就要答案!”
顾念卿歇斯底里地喊着,整个酒吧都能听到她的喊声,歌舞依旧,她激动的声音显得突兀异常,可她仍是倔强地抬着小脸。
“陆成佑,我现在就要答案!我们回家!”
男人的眸色里漾起了隐忍而深邃的因子,她不知道他今晚要去那里,如果让她知道今晚的饭局关系到L&Q的生存,她会阻止他去吗?
可是早就在心里暗暗发了誓言,要这个女人一辈子都无忧的,现在告诉她这些只能让她徒增烦恼而已。
她资历还太浅,不知道一个负面新闻对一个公司的影响会有多大,而周围的人都在把他们往一个陷阱里推。
“念卿,我的答案不会变。”
陆成佑沉默半响才说道,然后说完便以为一个简单的承诺就是许了一个女人的未来一般,和Sally一起走了。
顾念卿傻傻地站在原地,笑了,没有等Walker,一个人走出了酒吧。
鹿岛不远处有一个很小的花园,平时游人便不多,此时更是空寂无人,顾念卿随便找了个小台子坐了下来,把脑袋埋进膝盖间,一埋就是两个小时,而那个男人也站了两个小时。
她抬起头问他,“风落寒,这到底是为什么?”
男人静默,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庞,那双清浅的眼神刺痛了她的眼睛,冷冷道:
“我对L&Q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我要的只是风家的产业而已,他们与我只是互助互利的关系。”
他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屑一顾,这样的话语和表情很明白,如果不是明哲,他是连看她一眼都不看的。
他的话虽然很直接,也很伤人,可是却全都是实话。
顾念卿抬起头看他,他好像误会了,她问的不是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设计她,而是“如日中天的事业,对一个男人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重要到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不闻不问?
他的确长着一张祸水脸,连不笑的样子都看起来很迷人。
他低首看到面前的女人脆弱的面容,心念微动,这样的女人注定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商业斗争,她不比Sally,以及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事业女强人。
陆成佑如果够聪明,就应该把她圈养起来,而不是把她放到这是非不清的漩涡中挣扎,星眸一闪。
“男人与事业的关系,就如同国王与领土的关系,而他的员工就好像他的子民,国王穷其一生的梦想便是不断的扩展自己的领土范围,领土扩展的越广阔,手下的子民也就越多,他的男性自尊心和自豪感就可以得到越大的满足,这一点是女人所无法体会的。大多数男人可以舍弃心爱的女人,却放不下苦心经营来的事业。”
顾念卿端凝着他,没有思考他话里的意思,而是问了一个极其愚蠢,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风落寒的一只脚踩住一截枯掉的树枝,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思索了好一会才道:
“嗯,我还有一个弟弟,但是因为躺在我父亲身边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妈,我的阿姨,所以父亲一向都很看重他。”
“哦。”
对于豪门之间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顾念卿以前只在言情小说上看过,所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母亲在我三岁时抛下我和父亲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后来,我父亲又带回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第二年便给我父亲生了一个儿子,我父亲很勤奋也很能干,注册了一家小公司很快做的风生水起,至此彻底改变了风家的家境,可我父亲始终很恨我,因为我是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风落寒说这话的时候,始终在狠狠地抽着烟,脸色虽平静可眼神却是忧郁重重的。看来,家庭的演变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你现在不是很成功吗?”
顾念卿真心的说道,尽管并不认同他的手段,可至少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如果他父亲看见他今日的成就,该是对他刮目相看的吧。
风落寒把烟头甩到地上,踩了几脚,仰望天空,那里没有一颗星子。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单是为了让他对我刮目相看,而是为了给那个抛弃我的女人看,她当年错得多么离谱,她所要的一切,我也可以做到,可她还是抛弃了我。”
四周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她和陆成佑吵架的这个深夜,她和一个可以称之为敌人的陌生男人竟然聊了这么多,虽然那些都与她无关,他嗤笑着,有一种悲凉的无奈,而她竟然也跟着心酸起来。
“明哲这小子比我幸运多了,脑子也聪明,可总没个正型,父母于是总拿他和明礼比较,他当然也有自卑的时候,我们在不同的生长环境下长大,骨子里却都有许多叛逆的因子,所以我们做了二十年的朋友。”
风落寒说着这些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都是一丘之貉。”
顾念卿站了起来,坐了两个小时的屁股有些发疼,她懒得客气。
“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呵呵,好。”他的笑容好陌生,却第一次让她感觉到温暖。
“想通了?”
“没有。”有些困了,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致,黑魆魆的。
有很多事是想不通的。
风落寒也不再问她,把她送到陆家别墅,就掉车回去,顾念卿看了一眼大门,脚步沉重地朝里面走去。
平躺在床上,看着装饰精致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可笑的是,她一夜未眠,陆成佑一夜未归。
第二天却是精神抖擞地去了公司,一鼓作气,把以前所有积压的,未完成的工作全部做好了,不得不小小的佩服了一下自己的爆发力,她自己倒是挺满意的,可是不知道陆成佑最后的决定会是怎样。
临近下班时分,风落寒打来电话,约在了L&Q附近的步行街,没多久,他就开车过来了,顾念卿打开车门,直接问道:
“东西呢?”
“我大老远的都跑过来了,不介意和我一起吃顿饭吧?”
风落寒迟疑,有些底气不足。
顾念卿也干脆,直接上车,“我不喜欢吃西餐。”
“我也是。”风落寒的眉毛愉快的扬了起来。
最后选定了一家格调高雅,据说食物味道还不错的餐厅,一落座,顾念卿就问:
“东西呢?”
风落寒把一张复印纸给她,顾念卿看了看,“今天很闲吗,怎么自己送过来?”
“是比较闲。”
“当老板的都像你这样悠闲吗,怎样,今天你请客?”
顾念卿顺便敲诈一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之后,靠在橘色的椅背上。
“那有什么问题。”风落寒微微一笑。
顾念卿淡睨了他一眼。
“昨天你是故意把时间推迟了两个小时的吧,你知道他们会来,还是你打电话通知了她,让她把陆成佑约出来?”
其实无需确认,心里答案早已落实。
风落寒扯唇一勾,“我需要的是风家的产业,而有一个人刚好可以帮我。”
他的话已经很明白,风家与明家本就是世交,而他又与明哲是二十年的朋友,那么与Sally的熟悉程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无论他口中所说的能帮助他的那个人是谁,都可以确定一件事。
他不是凶手,至少也是帮凶。
明氏现在由明哲掌控,那么最有能力帮助他的,非明哲无疑,至于Sally,多半是独立行事,风落寒能做到的就是不拆她的台而已。
当然,这只是顾念卿的片面分析。
“这个回答不错。”
顾念卿嘲讽一笑,商人以利益为根本,而风落寒在这一点上一直都做得很好。
风落寒不置可否的一笑。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晚饭后不久风落寒就送她回到陆家别墅。
整幢别墅都是黑魆魆的,顾念卿拿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很静,他应该还没有回来,晚饭吃得很饱,又喝了一些鲜橙汁,刚刚经冷风一吹,胃里泛上一股酸水。
啪!
客厅的灯骤然打亮,顾念卿有些不能适应突入而来的强光,头一阵眩晕,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到墙角。
灯光晕染下,陆成佑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骇人,他紧紧的抱住了她,亲吻着她的发顶,声音嘶哑。
“今晚去哪里了?”
呕——
胃里的酸水又开始往外冒,顾念卿向推开他,却无奈力气不及他的一半大,反而被他禁锢在双臂之间,移动不了分毫,他俯首凝着她,眸光邪魅之极。
“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顾念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涌上来的酸水压制下去。
“是啊,跟他出去办了一点事,顺道吃晚饭,因为你说过相信我,所以我觉得没有报备的必要。”
“该死的!”
陆成佑低咒道,不满地盯着她。
“忘记我昨晚说过的话,天知道当时我是隐忍了多大的怒气才没有把你抱起来就走,昨晚的饭局很重要,断然离开不是我的本意。”
呵,那你的本意是什么?!
笑死她了,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是啊,饭局很重要,多么义正言辞的理由!
原来为妻子吃醋也要分场合,换做以前她还真不明白这个道理。
原来他对她的爱,永远不及她对他,现在的质问又能说明什么,不过男人可悲的占有欲在作祟而已。
也许,也是有爱情的成分在其中吧,可那么渺小,渺小到她只能拿着显微镜寻找。
成佑,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