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陆成佑都不知道顾念卿这个傻女人的小脑袋瓜里在想着些什么。
这个冬天会不会很快过去。
念卿，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有多少个冬天，我们都能温暖的一起并肩度过。
这是陆成佑的私心，想让顾念卿陪伴在他身边永永远远。
可是这些话，陆成佑却是没法开口告诉顾念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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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大雨中驶入陆家别墅，雨太大，看不清前面的路，也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陆成佑和顾念卿都专注地望着前方的路，不曾注意到在大雨的掩映之下，有一辆敞篷版的车正停在不远处的位置。
明哲浑身都已经湿透，头发也熨帖着额头，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
饶是体质很好，他的嘴唇现在也呈现一抹诡异的紫色，上身的浅灰色线衫早已湿透，根本起不了一丝保温的作用。
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寒冷，只是紧紧地，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窗口的位置。
犹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找她的时候，她就是从哪里探出脑袋，同他说话的。
想到这里，明哲的胸腔顿时燃起一抹无名火。
愤懑，生气，心痛，不甘……
眼睛突然一亮，他看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疾驰而进，车窗口，朦胧中……
他又看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三天两夜的女人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
他真是着了她的道了，他竟然因为跟她的一个约定而足足等了她三天两夜，不睡不眠。
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等，可他的大脑中这些天来出现的面孔除了她，还是她。
你的幸福路人皆知，我的狼狈无处遁形。
从打给她那一个电话起，他就对他们中午的约会充满期待，那天他在指定的地点一直等到她饭店打烊，打她电话，她竟然不接，再打她电话，她竟然关机！
这个该死的女人，没才华，没美貌，没信用，没良心，还目中无人，她的眼中除了陆成佑就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
他为什么要为她这般伤心伤肺，不值得，真不值得，真他妈的太不值得了！
那个房间的灯霍然亮起，映衬在窗户上的女子身材一般，明哲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
那个房间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看见那个男人拿起一个大毛巾披在女人身上。
这样的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下大雨真好，可以很好的遮掩他眼眶中渗出的泪水。
明哲终于不再看她，脚下重重一踩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窗口处，顾念卿正准备拉上窗帘，那辆红色的跑车如此熟悉……
她突然想到明哲，那天她没有赴约，后来也没有跟他解释，他在这里是为了等他吗？
拉好了窗帘，顾念卿心神不安的坐在床上，终于等到浴室里的那个男子出来。
她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急切询问：
“成佑，我想给明哲打个电话。”
正在擦拭头发的大手猛地一滞，陆成佑的面容有瞬间的抽搐，末了，回了她一句。
“打吧。”
然后就在床上懒懒一靠，随意地拿起床头一些散乱的报刊，目光始终不曾在她身上停留。
得到特许的顾念卿拿起新款的手机，熟练地拨下那个号码，对于数字她一向都是不敏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哲的电话却记得特别清楚。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打通了可是没有人接听。
顾念卿看着一眼无人接听的提示语，心里忐忑不安，这样的状况，她几乎可以肯定刚才看到的那辆红色跑车一定就是明哲的了。
这么冷的天气，下着这么大的雨，他竟然一直都在等他。
无尽的愧疚感涌上心头，顾念卿的心突然乱了起来，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她有错在先。
其实明哲是一直都把她当做朋友的，还不止一次的帮助她，尽管他有时的确很烦，可那是他的脾性使然。
怪不得他的，谁没有脾气，谁无缺点呢。
明哲，对不起了。
“喂……”
低沉的嗓音，透露着一丝疲倦，有嘈杂的雨声混合进来，似乎还掺杂着丝丝的风声。
顾念卿仔细地倾听着话筒中传出来的声响，试图想通过这个途径来判断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他的声音很冷，平淡到不起一丝波澜。
“明哲。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挂你电话，其实是因为我和他……”
顾念卿有一瞬间的停顿，她答应了陆成佑从此以后不再说谎的。
明哲是她的朋友，那她也不该对他说谎，她突然有些心疼起这个男子来。
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竟然让他也等了自己那么久。
“哼，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不要自作多情了，顾念卿收起你那可笑的联想吧，我怎么会一直等你呢。”
“我告诉你，这辈子我从来都没有等过任何一个女人，你也不例外。
“你以为你谁，你根本就不值得我等待！”
明哲在电话那头冷嘲热讽，是真的失控了。
他从来不曾这样说过一个女人，其实出口伤害她，到最后疼痛的反而是自己，可是就让他疼死吧，总好过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风声雨声淹没了所有的声响，明哲一只手握紧方向盘，双眼迷蒙地看着前方，其实是什么也看不清的，可他顾不了那么许多，车子简直要飞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一片，用赛车的速度和精神在大雨倾盆的深夜，狂奔。
“明哲，你跟我说话，你是在开车吗，我听到风声了。”
顾念卿神情焦急，她明白的，明哲在说气话。
“明哲，你把车速放慢一些，那是高速公路，不是赛车道，后面的雨很大，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明哲，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因为顾念卿的声音太大，加之她毫不掩饰的关切。
陆成佑终于从始终未曾翻阅过一夜的报纸上抬头，望着她背影的眼神蓦地深暗了几分，一抹意味不明的异彩倏地闪过。
顾念卿走到窗边，握紧手机，近乎吼叫似的对着话筒讲道。
“明哲，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明哲，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
“明哲……不要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你不是说过这样的人最笨吗。错的是我不是你，所以该受惩罚的人是我，你不要吓我了，我好怕，你慢点开好不好……”
说到最后，顾念卿的眼睛里竟然渗出了眼泪。
一股强大的恐惧笼罩了她，她的心微微颤抖。
“顾念卿，收起你那可笑的幻想，你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了，你在我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我不想听到你的废话……”
她说她害怕，害怕什么，他又不是她的谁，他连陆成佑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明哲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呜咽嘶鸣着，顾念卿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怔然，其实明哲对她的感情她不是没有察觉过，只是一直都选择忽略。
她突然想到了陆成佑，陆成佑曾经是否也和如今的她一样，对爱着自己的人选择刻意回避的态度呢。
顾念卿沉默，是无言以对，是啊，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呢。
有时候，过度的关心带来的却是更深的伤害。
她收敛了情绪，平静道。
“明哲，我们是朋友，我这么说只是因为关心你。”
“谁稀罕你的关心！”
明哲神情早已悲戚万分，彻骨的寒冷把他的表情定格如雕塑般僵硬，他哽咽着嗓子。
“我不要做你的朋友，永远都不要！我们什么都不是，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
时间仿佛突然间被定格。
也许早就陷进去了，只是现在借机爆发……
“如果我就这样放手了，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会来看我吗？”
他的声音低哑沉静，说出的话却透着令人胆颤的疯狂。
下着倾盆大雨的深夜，一个人，孤独地在高速路上狂奔，视线模糊。
其实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可当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要当真了。
顾念卿的心脏猛地一缩，惊惧地几乎弹跳起来，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声吼道：
“明哲，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不准放手，不准放手，听到没有！我不允许你拿生命开玩笑，一次也不可以！”
她焦灼地注视着外面的暴雨倾泻，眼前蓦地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他慢慢的放开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嘴角的笑容讽刺，目光里有着看透红尘的空洞，仿佛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丝留恋。
然后画面又忽的切换到某个安静的夏日傍晚，在一处隐秘的阁楼上，那个拿着一把吉他落寞地唱着“寂寞沙洲冷”的少年，这样的明哲一直都是让人心疼的。
顾念卿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没有接触过死亡。
小时候独自一个人在楼下玩耍，身侧猛地出现的那具尸体是她一辈子的梦魇，那个早上还拿着棒棒糖逗她玩的漂亮阿姨，下午就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身下缓缓流淌渲染开的血迹蔓延到她脚下……
生命何其珍贵，活着又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顾念卿后来便常想，那个阿姨纵身一跳的时候，她是否想过她尚在襁褓中的幼儿。
生命只有一次，活着不容易，放弃它却是好难好难的一件事。
纵使感情的路如何的荆棘密布，她都不曾想过放弃。
她不敢想象，如果明哲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又该如何去面对朋友的伤逝，这样的玩笑她开不起，简直比凌迟她还难受。
顾念卿就这样拿着手机如一尊雕塑一般伫立在窗前，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空气紧张地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似乎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