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此刻就像等着被人宣布自己是死刑还是生还的罪人一样的,但是这些担心害怕,只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陆成佑的孩子。
她答应了陆成佑的事情,她不想食言……
她更不想的是,是让他伤心皱眉……
顾念卿惊魂般的从座位上冲了过去,医生告诉她,这孩子命大,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也能够存活简直是一个奇迹。
幸亏妈妈当时抱着肚子,现在孕妇和小孩都没事,只是动了胎气,需要好好休息。
安妮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看吧我就说没事,孕妇和小孩其实是没那么脆弱的,我们的世界奇迹无处不在。”
顾念卿却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上,双目空洞,神情木然,久久不能自已。
幸好,
孩子没事。
特护病房。
顾念卿打算推门而进,Fitz和Walker同时拦住她。
“念卿,现在还不能……”
“不许阻止我!你们都离得远远的,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这个病房一步!”
顾念卿咆哮着,其实心里早就有火了,可是她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面对他们。
大家都被吓得怔住了,许是谁也没有想到现在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会突然间爆发吧。
她脸上的坚持让他们动容,于是Fitz和Walker同时放下了手,就连安妮也怔愣在一旁不敢说话。
顾念卿毫不犹豫的推门而进,转过身来,把门又上了锁。
视线从苍白的脸上转到高耸的腹部,顾念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床上假寐的女人。
此刻金晨的面容安详,顾念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原本应该亢奋激动的声音转为平淡如古井水的淡然。
“把眼睛睁开,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金晨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继而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依然娇媚动听,只是多了一份虚弱。
“不错,顾念卿,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顾念卿没有理会她,只是慢慢走近,再走近,突然举起手掌,愤然。
“啪——”
好清脆的耳光声!
“顾念卿,你——”
金晨捂住火烫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瞅着眼前似乎弱不禁风的女人。
她看起来好像比她还虚弱,脸色苍白到极致,就连嘴唇也失了颜色,有一种被漂白了的感觉。
她认定她现在一定是浑身无力的,可是这个耳光却打得她生疼。
从没曾受过这等对待的金晨,眼神嗜血,女人的嫉妒心和报复心本就强烈,更何况骄傲如她。
“这一巴掌是为陆成佑打的。你欺瞒了他五年的感情,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于他而言是多大的伤害,现在竟然又拿了他的名誉和公司来戏弄。”
顾念卿口齿清晰,大脑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啪——”
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顾念卿举在半空的手臂微微颤抖,连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意:
“这一巴掌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打的。世界上没有一个做母亲的可以这样对待她的孩子。”
“你既然准备让他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全心全意的爱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可以为了自己一个人的私欲,不惜牺牲他的生命做代价!我真为你感到羞愧。”
“你——”
金晨的目光迸射出火花来,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可是除此之外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女人都是敏感的,她又怎么能感觉不到陆成佑对自己感情的冷淡呢。
她敏锐的感知到他们之间的爱情正在慢慢枯死,于是她着急了,她心慌了。
她想要拯救,甚至拿她最宝贝的孩子来挽救她的爱情,打着为孩子建立一个健全家庭的名号,来缓解对即将死去的爱情的恐慌。
爱情,孩子,与她而言,都很重要。
如果可以,她都想要。
这次是冒险了,可是她觉得很值。
她就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有多么的爱陆成佑,爱情是自私的,就如她不能容忍她一样。
可是这个女人却对自己的丈夫挽留前妻住在家里的行为没有一点异议,更何况这个前妻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试问哪个女人可以如此大度,让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女人呆在自己丈夫的身边?
金晨放下捂着脸颊的手,抬起头来,冲着顾念卿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激烈根本未曾发生过似的。
“我承认我这么做是很自私,会让成佑为难。我也不该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可是我就是要这么做,而且我一点都不后悔。”
“我一直都相信舆论的力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和成佑都必须审视你们的婚姻,而依照我对成佑的了解,他是铁定会和你离婚然后和我和好如初的。”
“你说我卑鄙也好,说我不知廉耻也好,可是如果最后的目的我达到了,过程又算得了什么呢。至少,我终于可以给我的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顾念卿突然哭笑不得,目光与她交织,却看不懂她的眼神。
金晨的神情忽然悲凉,看向顾念卿的目光也多了许多柔和和凄然。
“你知道什么叫做儿童孤独症吗?”
顾念卿疑惑地睨了她一眼。
金晨低首看着自己的腹部,笑容凄美如风雨过后的鸢尾……
顾念卿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心头一惊。
“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得了那样的病。她不会说话,不会与人交流,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我十八岁就生下了她,却没办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这是我对她最大的亏欠。我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以后会不会也得这种病,可是我想给他一个家,一个有爸爸,有妈妈的温暖而健全的家。”
“乐乐已经走了,我再也没办法为她做什么了,可是至少我还可以为肚子里的这个做点什么。你说我不爱惜这个孩子,可是那怎么可能,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我只是觉得如若我不能给他一个家,那么让他降临到世上他也不会过得幸福。乐乐就是最好的例子。”
“孤独症?……乐乐已经走了,那是什么意思?”
顾念卿有些惊愕,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在我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确定是不是孤独症时,乐乐从楼上掉了下去……”
金晨紧闭双眼,似乎不忍回忆起那悲惨的一幕那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每每一触动,便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
可是眼泪早已流干,现在只剩下生疼的痛觉。
顾念卿震惊地看着她,那个小女孩她虽然只远远地看过一眼,可是她娇俏可爱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生命何其脆弱,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虽然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孤独症,可是一想到那个死去的小女孩曾经患有这种病,而金晨肚子里的宝宝现在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没问题,她的心就莫名的伤痛和哀伤。
怎么会有这么多无法预料和掌控的事情,她感到惶恐。
苦涩充溢满胸腔,就连口中都是苦苦的,顾念卿几乎要站立不稳,太多的始料未及令她身心疲惫。
其实她虽然一直不确定金晨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陆成佑的,但为了成佑着想她一直默默认为这一定是他的孩子,刚才也只不过是为了堵住金晨的嘴,才煞有介事的质问孩子是否是陆成佑的。
她希望孩子可以平安的生下来,健康而又可爱,陆成佑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的,因为他曾在她的耳边说过他想要一个孩子,而且整个陆家都做好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准备——
儿童房中的小木马都搭好了,应妈也买了好几本儿童食谱准备将来给宝宝做菜吃。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不公平,可是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敢肯定你爱陆成佑比我爱的要多得多么?”
“我只是为自己和孩子争取幸福而已,如果你认为我有错,我承认,但我绝不会改正。”
……
顾念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如游魂般的转过身去,步伐轻飘飘的,打开门之前轻轻的留下一句话:
“你好自为之吧。”
走出病房,Walker,Fitz,和安妮一起迎了上来,顾念卿冲着他们虚弱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吩咐应妈:
“应妈,麻烦你照顾金晨,她动了胎气,需要静养,所以不要让其他闲杂人等进入她的病房了。”
顾念卿低低地说着,再回过神去,面前出现一杯奶茶,抬起头来,Walker正冲着她笑。
那笑容很温暖,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一直以为Walker是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可现在一杯奶茶就足以感动她。
“吃不下东西就喝了它,至少还可以补充一些热量。”
“谢谢。”
Fitz则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背上,也是对着她笑,顾念卿懂得他的关心,心里忽然暖暖的。
走出医院,正值中午,冬日的太阳散发着惨淡的光芒,没有一丝暖意。
顾念卿抬头看了看那轮明日,心间一片冰凉,安妮挽着她的胳膊,看着她惨白的面容,心疼地说道:
“念卿,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休息,什么也不要想。你已经承担了太多了,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这件事情你没有错,别胡思乱想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顾念卿摇头,握住她的手,语调平和:
“安妮,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我爸妈看到那些新闻后的反应,你也知道我妈的脾气,她是铁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现在不方便回去,你帮我去安抚他们一下。”
安妮看向她虚弱的面孔,不忍心地说道:
“爸妈那边你不要再操心了,我会安抚好他们的情绪的。只是你,真的确定不要紧吗?”
“念卿,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很吓人。”
“我没事。成佑不在,我不能把公司扔下不管,你也知道L&Q现在内忧外患,实在离不开人。别担心我,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