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佐霄推开门,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光线很暗,让他看不清楚,床上的人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打开了床头的灯,柔和的光线像是刺激到韩佑夏的眼睛一般,她皱了皱眉头,一张小脸儿因为发烧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更加红艳,檀口微张,怕是因为鼻子堵住而呼吸不畅才会这样。
楚佐霄原本都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了,可是又因为有些心神不宁,还没等到简夜安的到来,就自己驱车赶了回来。
现在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那颗原本躁动的心竟然安静了下来。他伸出手去,触碰着韩佑夏的额头,眉头越皱越紧。
老周说,韩佑夏下午开始发烧,已经找家庭医生过来了,也已经吃过了药,现在昏睡也属于正常情况。
楚佐霄还是不放心,紧绷着的下颚显示他现在的担忧。
——可是这么一看,原本张牙舞爪的人,突然这么安静下来,又觉着还是平常的可爱一些。
他继续伸手,摸上韩佑夏的脸颊,还是很烫手。他皱着眉头缩回去,却被韩佑夏抓住了胳膊,又攥在了手心。
“爸爸……”韩佑夏小声呢喃着,“爸爸……”
“爸爸?”楚佐霄的眉头一皱,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有这么老,转念又想到,自己干嘛要跟一个烧傻了的人计较,“我倒是不介意你在床上喊我爸爸。”
韩佑夏又开始做梦,做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她是韩家大小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关于母亲的记忆,所拥有的是一个对她和蔼又宠溺的父亲。对于父亲虽然有钱有势,却一直没有再婚这件事情,长大后的韩佑夏才明白,她的父亲还爱着她的母亲。
她跟顾家的大少爷顾辰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门当户对,两家人乐得看他们成双成对。
她没什么大志向,念完大学之后只想着赶紧跟她的顾哥哥结婚,之后两个人一起打理公司。
不过是微小的心愿,却在两家人商量婚期的时候,出了个很可怕的岔子。
韩佑夏失踪了二十多年的母亲,突然出现在了包厢内,指着韩佑夏说,她并不是韩家的孩子,当年她是故意把孩子抱错的。
她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什么当年会这么做,她只知道,如果她的母亲这么做了,一定是因为不爱自己的孩子,甚至是,不爱自己的丈夫和家庭。
深爱着母亲的父亲却是不能够接受这个打击,质问了一句“我们的孩子在哪里”之后,一下子倒在了韩佑夏的面前。
之后的兵荒马乱,韩佑夏像是完全察觉不到一般,周围的场景转换,一下子又把她带到了医院中。
父亲在急诊室中抢救,她蹲在电梯的角落——她也想站在病房门口,她也想在父亲出来之后让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可是她却被自己的二叔赶到这里。
他指着她的鼻子骂“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可是,原本她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啊……
最可怕的是,等她在楼梯间里打了盹之后,想要靠近一点看看父亲的状况的时候,却是听到了顾辰耀跟自家二叔的商量。
他们在说如何让二叔接手韩家,和韩家瓜分财产的事情。
韩佑夏慌乱中不小心碰倒了墙角的盆栽,清脆的声响引得两人前来查看。顾辰耀在看到韩佑夏之后,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向前一步像是要解释什么,却是因为韩二叔对韩佑夏的一声呵斥停在了原地。
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转身就为了财产跟别人站在一起——又或许,这一切都是他们谋划了很久的局……
她不敢往细了想,深怕这些年的浓情蜜意,都是她自己做的一场荒唐的梦。
楚佐霄看着在睡梦中还不老实的韩佑夏,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怕她晚上难受,就在她的房间休息了下来,谁知道这人生病了之后只是看着比平常老实,其实比平常闹腾。
比如现在,韩佑夏抓着他的胳膊,用了能够把他掐疼的力道,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楚佐霄又不敢直接把胳膊抽出来,只能伸出另一只手,在韩佑夏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哄着韩佑夏。
一旁的点点也像是察觉到姐姐在做噩梦一样,从床头柜上爬到韩佑夏的枕边,卧了下来,尾巴在韩佑夏的头顶扫了扫。
楚佐霄忍着想要把它丢出去的冲动,心中想着,还好下午让老周给它洗过澡。
韩佑夏像是冷静了下来,抓着楚佐霄胳膊的手也慢慢放松了力道。
“顾哥哥……”
原本浅淡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字句清晰。
楚佐霄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