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子也是下班回去发现家里的两个人都不见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好,连忙打电话给韩佑夏。
——父子之间总是不对盘,现在一出事,楚老爷子想到的竟是自己的准儿媳妇儿。
可是电话却是楚佐霄接的。
“爸。”楚佐霄之前都是“父亲”、“父亲”地喊着,这是近期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称呼他。
楚老爷子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可听到对方再次喊了一声“爸?”之后,却是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
“嗯……”他应了一声,一下子就忘记自己要问的话。
一时间,两人之间都似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在楚佐霄看来,老爷子的这种举动就比较奇怪了:电话竟然没有打给自己,是打给了韩佑夏,而且,自己接了电话之后,对方竟然还不说话?
——这是因为有什么话自己不能听吗?还是他跟韩佑夏,瞒着自己……
楚佐霄立即把脑子里的后一个念头打消,可是脸色黑得连钱特助都不敢上前询问韩佑夏的情况。
“什么事情?”楚佐霄倒是想知道,老爷子打电话给韩佑夏,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楚老爷子已经知道至少楚佐霄现在是安全的,那韩佑夏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嗯……你们怎么不在家?出去了吗?”
楚佐霄看着还没有醒过来的韩佑夏:“嗯,在医院里。”
楚老爷子的心蓦地一紧,立即紧张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边竟是没有了声音,老爷子更加紧张,把耳朵紧紧地贴着听筒,生怕错过那边的动静。
“老爷子。”
钱特助恭恭敬敬的声音传来,倒是把老爷子吓了一跳,随即又像是被人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窘迫似的,清了清嗓子:“嗯——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钱特助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里面的惊险程度,被钱特助晕染了一遍,听得老爷子心惊胆战,可是却更加觉着,自己之前怕是错看韩佑夏了:着哪里是一只家养的小猫,明明是已经露了牙齿的小豹子。
——心中最后的那一点关于“韩佑夏是被人指使来窃取公司财务机密”的疑虑,最终烟消云散。
——怕是也是因为楚佐霄在场,韩佑夏才会那么勇敢吧……
老爷子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瘫坐在了沙发上……
“楚楚……”他喃喃地念叨着,“当年,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在场,你才会那么勇敢地跟我说,要跟他在一起啊……”
韩佑夏到晚上才悠悠转醒。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楚少一脸阴霾,像是如果的这人醒不过来,他就要放火烧了这边医院一般。
所以主任医师战战兢兢地给他怀里的人做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之后,发现这人只不过是有些皮外伤,另外就是受了惊吓,有些发烧罢了。
——不过背上的淤青看上去很是骇人,更加令人害怕的,是楚少在看到医生把韩佑夏的衣服撩起来之后的眼神。
——简直就像是能够把人吞吃下腹。
韩佑夏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背上闷痛,想要侧过身来睡,却是觉着全身动一下都疼。
“嘶……”她轻吟一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楚佐霄看着她乱动的模样,以为她是在睡梦中都睡不安稳,刚伸出手去,想要抹平她眉间的褶皱,却是发现,这人已经醒了。
“你!”韩佑夏立即坐起身来,也不管被扯痛的肌肉,也不换掉自己脸上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模样——殊不知这一幕在楚佐霄看来十分搞笑——伸手扶着楚佐霄的肩膀,“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们怎么出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没等到楚佐霄开口回答她,她的眼泪倒是掉了下来。
楚佐霄看着她双手攥着被单,那张小脸都快比被单都白了,看得楚佐霄心疼无比,忍不住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没有温柔的安慰,没有肉麻的情话,但是他有宽阔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
韩佑夏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胸口,却又慢慢冷静了下来:“你能不能告诉我,后来,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楚佐霄摸着手底下瘦骨嶙峋的美人肌骨,她颤抖得像是下一刻就能够散架似的,更加心疼:“我在,你怕什么?”
声音依旧清冷,可是在韩佑夏听来,却是无比的窝心和安心。
韩佑夏抬起头来,望进楚佐霄深邃的瞳孔当中:“你……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啊?简夜安、简夜安和唐山青,他们、他们——”
“都死了。”楚佐霄的声音中不带着任何情绪——既没有对他们离世的惋惜,更没有对之前他们所做的那些让他们恨得牙痒的事情而愤怒,就像是叙说着一个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的死亡一般。
韩佑夏突然觉着寒心:你看简夜安爱这个男人爱了这么久,到最后这个男人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当然,韩佑夏现在的感慨,都是抛开个人恩怨的说法,如果掺杂着个人恩怨,现在她怕是要笑出来了。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人,不是什么圣母,在受到人家的迫害的时候,自然是想着如何反击,而不是去想着如何原谅。
可是死亡这个结果,并不是韩佑夏所希望看到的,因为她觉得,这个对他们的惩罚是不是太狠了?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比刚才还白上三分,抓着楚佐霄胸口衣料的手攥得死紧,骨节泛白,楚佐霄忍不住伸出手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怎么了?”
韩佑夏突然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我杀人了是不是?简夜安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
楚佐霄眉头一皱,生怕镇不住现在有些失控的韩佑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是!不是你!她是自己自杀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自杀?”韩佑夏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才稍微冷静了下来,可依然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楚佐霄,“是真的吗?”
楚佐霄虽然不喜她怀疑自己的话,可是也不忍心看她自我折磨,于是点了点头。
韩佑夏的那口气还没有松,却又吊起了另一口气:“那唐山青呢?唐山青怎么死的?你杀人了吗?”
楚佐霄心中叹了口气,忍不住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却是不知掉该怎么回答她。
“是你吗……”她的声音幽幽,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以后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楚佐霄知道,现在要是不采取点措施,怕是这人能够把自己折磨疯了。他当机立断,在韩佑夏还在喃喃自语地问着“怎么办”的时候,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韩佑夏的唇瓣。
她的唇瓣虽然试了血色,却依然柔软得像是果冻一般,像是再用力一点,就能够把她揉碎一般。
——可同时,他也尝到了她眼泪的味道,是酸涩的。
最终韩佑夏因为喘不过来气拍打楚佐霄的胸膛的时候,后者这才因为胸口肋骨的伤疼痛才把人放开。韩佑夏看着他吃痛的模样,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现在被自己这么动手,肯定很痛:“怎么样,你有没有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
韩佑夏手足无措,想要去触碰他的伤口,却又不敢,一双手虚虚地放在楚佐霄的伤口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往下淌着。
“没事。”楚佐霄见不得韩佑夏的泪水,一见到,他的心就会觉得憋闷,并且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总是让她掉眼泪。
可是韩佑夏却是不这么想,她看着楚佐霄的皱起的眉头,更是觉着自己没用,只会给楚佐霄添麻烦,只会哭,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她低着头,泪水在被单上晕开一朵朵小花,瘦弱的肩膀抽动着,十分惹人怜爱。
楚佐霄就更加心疼了。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吻干她的泪水,像是在对待一件十分珍贵的瓷器:“唐山青是被流弹击中而死,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他是不想骗她的。
——至少在其他事情上不愿意骗她。
——可是在这人命关天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开始撒谎。
韩佑夏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加上她一向软萌的性子,让楚佐霄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小兔子。
“真的吗?”韩佑夏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反手握住楚佐霄骨节分明的大手,感受着他的温暖。
“嗯。”楚佐霄的眼睛中透着认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韩佑夏像是被忽悠过去了一般,抿着唇不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就在楚佐霄想着要让韩佑夏再睡一会儿,明天就出院的时候,韩佑夏突然问了一句:“那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好的?”
楚佐霄突然不说话了。
韩佑夏的情绪再次失控了:“你还说你没有骗我!你这个骗子唔——”
楚佐霄不由分说堵住了韩佑夏的唇瓣。
——韩佑夏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在给他洗澡的时候,他要求在浴室里做,她怕他乱想便不敢拒绝,却也只能红着脸问他,他的腿伤不方便,能不能去床上,到时候让她骑乘都可以。
可是楚佐霄却是不肯答应,并且回了她一句: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伤而降低自己那啥生活的质量。
说得她哑口无言。
——所以,会不会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