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虞的脑子毕竟是正常的,他听出我诧异,又认真地重复道:“那个喜欢Tom猫的傻子根本就不是你弟弟,而且我已经找到了你真正的弟弟,他不仅活着,还活得非常好,生活富庶,读名校,开名车,还有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女友。”
人就是这样,即便我弟弟已经傻了多年,也已经去世这么久,我却仍被这寥寥数语引诱,心思有些活络了,问:“你是在故意拿我开涮,还是真的……”
李虞说:“当然是真的。”
我问:“你怎么证明?”
“首先要看你怎么选择,”李虞说:“如果你要见那块垃圾,就把这些话忘了吧,它只会让你痛苦。”
我说:“那我还是要……”
“先别这么快做决定,我知道你不相信,”李虞打断我,笑着说:“但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要编造一个这样容易识破的谎言来骗你?”
我喃喃道:“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理由……”听他笑了一声又有些清醒了,说:“这些年,我并没有很长的和我弟弟分开过,如果他不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毕竟被迟家领养过,而小孩子的长相本来就不太稳定。那傻子小时候的确跟你弟弟长得非常像,你年纪小,记不清也正常。”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又笑了,“你弟弟长得非常帅气,尤其是眼睛,跟你的一样勾人。”
我被他最后这句话弄的真是十分难受,“那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只要发誓永远不见那块垃圾,”李虞说:“我明天一早,就带你去见他。”
我陷入沉默。
李虞刚刚那句话说得并不对,事实上骗我是有好处的,如果我选择了见这个所谓的弟弟,那今后就再也无法要求见罗凛。
反正这事听着也不像真的,我想我的心动只是出于对弟弟的思念而已。李虞并不是那种说话一板一眼的人,我不能让自己被他骗了。
于是我说:“我还是想见罗凛。”
李虞便笑了一声,“口口声声爱弟弟,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话说得我很是扎心,忍不住反驳:“不过如此?我是怎么照顾我弟弟的你又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你扪心自问,李暖暖她对你做得到吗?”
我弟弟的智商相当于小孩子,而且最顽皮最容易出危险的那个年纪。如果他真的是小孩子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人高马大,不像小孩子还能被制服,他也不像小孩子那样可以被教育。他撒起野经常会打我,李虞甚至还帮我绑过他。
除此之外,我整天下课之后便是在打工,也在网络上接一些帮人写些小广告这一类的杂活,我的时间就那么多,因此每天都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他治病而已,也仅够如此。为了节约开支,我不买衣服,不买化妆品,连饭都只吃一顿,幸好因为每天太累了,我只想睡觉,想到连饿都察觉不到。
我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我弟弟无处可去,必须跟着我。事实上他是可以在福利机构生活到死的,但那边已经把他的身体搞得更糟,我是出于不舍得。
我也知道,是因为我自己没本事,我弟弟才不能活得更久。所以,如果有人说我做得不好,我可以接受,但说我不够爱他这种话会瞬间激怒我,因为我已经付出了我的全部,当时我是找不到黑市,如果找得到,我一定会连肾都卖了。
我的愤怒不加掩饰,李虞自然沉默。稍久,待我冷静了一些后,才说:“很生气?”
我说:“你没事就挂了吧。”
“听听,”他笑了,“看似很努力,却没有做出任何成果,那样的努力是白费的,毫无意义,不过是感动了你自己。而现在,一个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只需要放弃一个所谓的你最爱却不爱你的垃圾男人就能换来你做梦都想要的那个真相,得到跟你唯一亲人见面的机会。你却不愿意。你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决定都做不了,看来你所有的魄力不过是用来做不需要动脑的努力和杀一个爱你对你完全不设防的人。”
我没说话。
我承认他说对了,我完全接不上话。
李虞等了一会儿,说:“快点做个决定吧,我保证不会再问你下一次。”
我纠结许久,说:“那你这次是在骗我吗?”
“当然不是。”李虞说。
我说:“如果你骗我,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其实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可是……”
可是这为我带来了希望,这种希望很渺茫,却很可怕。家里有病人的人都懂这种感觉,我真的做梦都希望他好起来,我真的做梦都希望他活过来。
李虞这才笑了,“决定要弟弟了?”
我被他的笑声弄得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今晚你就留在医院陪霁朗,明天一早我就去接你。”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想吃什么早餐?”
我说:“我什么都不想吃。你不要笑了,我觉得我被骗了。”
“真的没有,”他仍是在笑,“我开心是因为你终于再也没有借口见那块垃圾了,我好怕你一跟他见面就会滚到床。上去。”
我说:“他已经是个植物人,我就算见他,也不可能发生你说得那种事。”
李虞却不置可否道:“那也还是不见为好。”
我现在最关心的的确已经不是罗凛,只问:“你所说的人现在住在哪?你是靠什么确定他是我弟弟的?”
“是靠DNA鉴定。”李虞说:“其实我早就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只是这么有用的消息,当然不能让你轻而易举地得到,得让你用些要紧的来换才行。”
我是真的不理解,我去见罗凛一面,到底哪里要紧?他是一个植物人,而且是李暖暖在照管,我去见必然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眼,说不得话,更不可能像他说的还发生关系。
事实上,我想见他,也不过是想知道他好不好而已。
我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会找到这个人?”
“这些问题等明天见过他再说吧。”李虞说:“我还有事,先不陪你聊了。”
我有些恼了,“你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李虞笑着说:“我知道你肯定睡不着了。”
挂了这通电话后,我的手机提示没电了,自动关了机。
我本来想拿去充电,无奈心潮澎湃,不禁陷入了沉思。
平时我也不想这些,今天既然李虞提了,那我便努力地回忆起出事时的事。但可能是时间实在过去太久,我竟然什么都想不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只记得我弟弟是被李昂的人摔成了傻子,可那天我在不在?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这些细节我一概想不起。
我最近的记忆是我和我弟弟一起在孤儿院,那里也有点模糊,最清晰的部分就是我被迟家领养了。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用年代太久远,我记忆力不好来解释也完全可以。但奇怪的是,在我家出事的前一天,我还记得那天下雪了,以及其他的一些细节。
也就是说,我唯独忘记了这一段记忆,而这一段又是如此关键。
这可真是……哎。
我终究没能想出个头绪,只好先到护士站拜托她们帮我把手机充电。再回来时,见吴霁朗所在病房里间竟然打开了一条缝。
吴霁朗的病房和李昂的一样是套间,外间是一个小小的客厅,可以作为探视用。
我刚刚走时,分明将通往外面的门关得很牢,我也清楚地记得,之前医生出去时还特意做了一个关严的动作。所以,可以确定里间刚刚进过了人。
这个发现令我汗毛倒立,连忙疾步走过去,顺着那条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灯黑着,显然,来得不是正常访客。
上次在李昂的病房,我险些被勒死,那滋味很不好受,我记忆犹新。
不过幸运的是,这次我的腿好歹不瘸了,但也只是进步了这一点。
深吸了一口气,我轻轻把门推了一个缝隙,斜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蹭进去,让身子贴着墙,并关上了门。
此刻病房里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原地站了几秒钟,让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些黑暗,才终于可以看到病房里的轮廓。
这里当然只有吴霁朗一张床以及一些家具,看起来并没有其他人。
我见状干脆伸手打开了灯,只见病房里的确空荡荡的,的确没有人。
我不禁暗道自己多疑,关了灯便出了门。
却又觉得这门刚刚毕竟蹊跷,还是应该近距离去看一眼吴霁朗才好。
于是我再度开门回到里间,并打开了灯。
一切都和刚刚一样。
我来到病床边,见吴霁朗正睡着,虽然面色苍白,但胸膛起伏,显然还活着。
我将输液瓶等其他物件包括柜子全都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便彻底放了心。
扭头见窗外天已经黑了,便走过去关窗。吴霁朗的病房在顶楼,视野非常好,此时窗外正满是星光,看来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天气……
不对!
既然窗帘开着,满天星光,那么刚刚又怎么可能黑得什么都看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