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炎症终于消了,我也正式要准备做手术了。
其实骨折的手术是很常见的,也并不复杂,正常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但是我的情况比较复杂,骨折的同时还伴随着两处骨裂,医生说可能手术时间会稍长,具体多长时间要看现场情况。
这可就急坏我爸爸了,手术前一天,他一个劲儿的在我床前晃悠,转来转去,担心急了,怕一个做不好,我的腿就因此废了。
主治医生一个劲儿的劝他,张医生甚至都向他打包票了,说给我主刀的医生是科室最权威的,经验最丰富的,完全不用担心,我呢,就在旁边吃着橘子,乐呵呵的笑着,气的爸爸大骂我没心肝。
手术那一天,王悦、Mike、张医生都来了,听说张医生还特地推迟了一台手术,就为了在手术室外面陪着爸爸等我,我心里过意不去,爸爸也在那里一个劲儿的道谢,然后又小声嘀咕:“这罗子洋是怎么回事啊,从你住院他就没来过,现在都要手术了他也不来,有那么忙吗?这这,他这个未婚夫当的还不如你这刚认识的Mike小同学强!”
被点名表扬的Mike同学得意的笑了,快速的冲我眨了眨眼睛。
王悦帮我收场,拉住还在絮叨的老爸:“宋叔叔,罗子洋最近的确是忙,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小两口有没有背着你联系啊,等下次罗子洋来了,你揍他一顿,我们现在还是不要耽误佳音手术了。”
护士也适时的将我推进手术室,隔绝了门外所有关切的目光。
麻醉起作用的时候,我的大脑昏昏沉沉,却冒出了一个想法:爱情这个东西,可真是伤人,和方齐相恋结婚,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还是遭遇背叛,离了婚,失去了女儿,直到罗子洋的出现,我以为我终于能得到救赎,没想到,我还是把他弄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我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我依然还是昏昏沉沉的状态,看不清周遭的情景,我不知道我现在是还在手术室里,还是在病床上。
我只知道,我刚刚还在想着罗子洋,这时却真的好似看到了他,他就站在我面前,面色复杂的看着我,他好像说了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到,我挣扎着想起身,却怎么也动不了,我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却也是徒劳,始终像是有一层雾隔在中间,我看不真切,听不真切,我想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压床了。
突然,罗子洋动了,他伸出了手,像是要触碰我,可是最终,他的手还是没有落下来,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我想开口叫他,可是我叫不出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用劲全身力气也叫不出来,然后,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我的身体软了下来,我又完全的陷入了昏迷。
是梦吧,一定是梦,也只有在梦里,他才愿意来见我。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床头留了一盏小灯,看一眼窗外,一片漆黑,现在应该是深夜吧。
床尾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房间太昏暗,我看不真切,依稀是一个男人,我的心跳停了一拍,是罗子洋吗?难道真的是他?我欣喜若狂,使劲儿坐起身来,想看个真切,刚坐好,那人也醒了,看到坐起身的我,愣了一下,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佳音,你赢了呀,要喝水吗?”
是Mike。
那一瞬间,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笼罩着我。
Mike也感觉到了,故意垮下脸,失望道:“什么啊,我在这里陪了你一个下午加半宿,你就这反应?我生气了啊!”
我试探的问:“你一直在这里陪我吗?这期间,没有别的人来看我吗?”
“有啊,王悦姐姐,宋叔叔,保姆阿姨,张医生,都在啊,不过后来你老是不醒,我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就只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啦!”
“我是说,除了这些你认识的,没有别人了吗?”我面含希冀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
Mike一拍脑袋,哎呀一声:“你早说啊,我记得……嗯,我想想,哦,没有,没有别人,我可是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有人来的话我肯定知道。”
我失望的垂下了头,果然,是在做梦啊。
然而,低头的瞬间,我错过了Mike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我终于被允许回家休养。
回家那天,王悦的男朋友李谨然也过来了,王悦坐在副驾驶座,指着正在倒车的李谨然,牛气哄哄的说:“有着现成的车夫不用,那不是浪费吗?”
李谨然好脾气的笑笑,也没反驳,下车,接过我手里的大包小包,还对我表达了歉意,说最近太忙,一直没能来看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人啊,真是绅士的没话说。
把我们送回家,李谨然就先行离开了。
王悦留下来帮我痛快的洗了个澡,一个多月都只能随便擦擦,我都快要疯了。
本来是想借庆祝我出院的名义请大家吃顿饭,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帮助,可是除了王悦,都没空,张医生手术多的都要连轴转,Mike也找到工作了,不能像平常一样随时过来,只好等下次再约大家一起了。
本以为,我接下来的重点也就只是养伤,波澜不惊的过日子,没想到,在家不过才几天,就有一个大好的消息砸到我身上。
张茜婷再次联系上了我,要求我迅速将宋氏转让给方齐,转让之后就会将小小送过来,并将抚养权给我。
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上一次和张茜婷不欢而散,又发生我摔倒的事情,我实在不敢去想小小的事情要怎么解决,没想到,算他们有良心,依然愿意遵守约定,将小小还给我。
我很快就签好了公司股份转让协议,我行动不自如,只好聘请了律师全权办理这件事,包括和张茜婷交涉,包括要回小小的抚养权。
张茜婷那边动作也很快,像是生怕我会反悔,在收到转让协议的第二天,就将小小送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法院重新判决的小小的抚养权。
我简直开心疯了,和爸爸一起抱头痛哭了一场。他心心念念的外孙女,终于回来了,再也没有人能夺走她了!
从小小进门那一刻起,我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我看着她脆生生的喊:“姥爷,我想你!”她给激动的姥爷擦眼泪,她自己换小拖鞋,她自己走到她的小房间,然后关上门,从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慌了,整个人呆愣在那里,无助的视线投向爸爸,爸爸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小这次离开那么久,你都没有见过她,也没有接她回家,她肯定是有点生气了,你别放在心上啊,她还小,不记事,过几天就好了,你这几天就好好和她培养培养感情哈!”
我无奈的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我能够理解小小对我的疏远,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心里不难过,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她明明还那么小,却要坚持一个人睡,不和我睡,我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心里满是凄凉。
但是日子依旧要照过,小小能回来,本身就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我不能贪心,不能要求她立刻就接纳我,因为当初的确是我弄丢了她,害得她又重新回到了她讨厌的方家,连三岁生日我都没能给她过。
我决定打起精神,好好修补和小小的隔阂。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拄着拐杖,在厨房里做饭,做小小最爱吃的鸡蛋饼。
爸爸在帮小小洗漱,我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桌,摆好,然后也就回房洗漱换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一老一小已经吃上了,小小两只手捧着鸡蛋饼,嘴上吃的全是油,爸爸逗她:“小小,鸡蛋饼好吃吗?”
小小响亮的回答:“很好吃!”
“这么好吃的鸡蛋饼,是妈妈做的哟,小小应该对妈妈说什么?”
正在大口咬饼的小小听了这句话,瞬间停住了,小脸儿瞬间皱了起来,顿了顿,像是在考虑什么,然后转过身子,对我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谢谢,我吃的很饱。”然后就将手中的没吃完的饼放了下去,再不吃了。
我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小小那么懂礼貌,我应该夸奖她的,可是,她懂礼貌的对象竟然是我,我真是说不出的难过。
而且,她都不愿意叫我了。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想这么脆弱的,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的亲生女儿,她都不肯叫我“妈妈”。
我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哭,像个傻子一样,小小听见声音,看过来,我连忙伸手擦眼泪,却忘了自己还依赖着拐杖,手一松,拐杖倒了,我也紧接着倒地。
小小急忙从凳子上蹦下来,反应比爸爸还快,迈着她的小短腿跑到我这里,想扶我起来,边拉我边喊着:“妈妈,你没事吧?你疼吗?你刚刚哭,是不是因为太疼了啊?”
我放声大哭,紧紧将小小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