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是小小！
我向远处看过去，王悦抱着小小从楼梯口出来，把小小放在地上，小小迈着她最大的步子跑了过来，她还小，还没有台子高，即使站在我的下方，努力伸长手也够不着我，她哭的不能自已，对着旁边的男人求助：“叔叔，你帮我把妈妈弄下来好不好，我要妈妈……”
我被小小哭的都心碎了，那个男人趁我不备，一个用力，就将我拽了下来，我失去平衡，硬生生被他扯了下来，一齐倒地，我直接倒在他的身上，我听见“嘭”的一声，是他的后背与水泥地板亲密接触的声音，我看到他眉头使劲皱了一下，可见是摔得不轻，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关切的问我：“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我看着他，愣愣的无法反应，小小凑上来，抱住我，可怜的哭泣声就响在耳边，“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小小了吗？你站那么高的地方，是要跳下去吗？姥爷不要小小了，你也不要了吗？呜呜呜……”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紧紧的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我的身体，我也嚎啕大哭，在小小面前哭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大人。
王悦三两步走了过来，将小小一把拉开，再将软成一滩烂泥的我使劲拽起来，我茫然的看着她，她恨恨的盯着我，反手甩了我一个耳光，重重的、响亮的。
“干妈！”
“小悦！”
小小和随后上来的李蔚然都惊叫出声，只有旁边穿着病服的那个男人，没有一丝反应，从地上爬起，退到一边，揉了揉自己拄到的手腕。
我捂住挨打的那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悦，王悦胸前起伏不定，明显气的不轻，“宋佳音，你脑子进水了！你只想到你自己没了爸爸，想要去陪他，想要解脱，你完全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了吗？你把她放在我这里养，就真的以为可以对她不管不顾了吗？我操，小小是谁他妈生出来的啊？啊！”
我低头看着瑟缩地小小，她拉着王悦的一只手，紧紧握住，显然是怕她再次动怒给我另一巴掌，她的眼眶满是热泪，脸上还有两条痕迹，这么冷的天，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却依然紧紧的盯着我，怕我不见。
我嗫嚅着，依旧说不出话，是啊，我怎么把小小给忘了？她还那么小，我把她丢下了，她可怎么办？她失去了最疼爱她的姥爷，肯定也是伤心痛苦的，可是，我竟然完全没有想起过她，这是怎么回事？
王悦看我这幅样子，更加来气，一步上前，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右边被小小扯住，左边李蔚然也上来了，制住她，语气劝慰，“救下来了就好，这里这么大风，你们受不住的，我们下去说吧，啊？”
虽然是询问，但是他已经做了决定，对着旁边的男人道了声谢，又拜托他扶着我，然后李蔚然一手抱起小小，一手牵着王悦走在前面，我就被那个男人拉着，愣愣的跟在后面，完全没有反抗。
终于到了温暖的室内，那个男人告辞，李蔚然和王悦连忙再次道谢，然后将他送出了门，我看着乖乖坐在我旁边搂着我胳膊的小小，好像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急躁，医生也说了，宋佳音的反应大部分是因为一下子给她停了镇定剂的原因，她才会变得脆弱、易躁、恍惚，严重的话还会神志不清，自杀可能不是她本意，她是最大的受害者，你好好安慰她。”李蔚然将王悦拉到我面前，向他低声叙说，我都听的懂，但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李蔚然出门，将门带上，病房里就只剩下我、王悦还有小小。
之前在天台上，小小哭的很厉害，满脸泪水，脸都冻僵了，现在被室内的暖气一吹，脸就开始发痒，她不住的用手挠蹭，脸蛋都要被抓出印子来，我将她的双手拿下来，用自己已经暖和的手捧住她的脸蛋，轻抚，间或再吹一吹，她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王悦看着我们母女俩的互动，刚刚还一副暴脾气的她，此刻面部柔软的不成样子，我余光看到了她偷偷搽眼泪的动作。
良久，小小困了，上下眼皮开始不住的打架，但还依然坚持不肯睡，努力睁大眼睛盯着我，我一阵心酸，温声哄她：“小小乖，躺床上好好睡吧，妈妈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真的吗？”小小扑闪着大眼睛，眼里满是不信任，刚刚真的吓坏她了，“那妈妈陪我一起躺着，我要躺在妈妈的怀里，妈妈就走不了了，因为妈妈只要一动，小小立刻就会醒过来！”
“好好好，我们一起睡。”我帮小小脱了鞋和外套，让她躺到被窝里，然后我也躺下，把她搂到我的身上，她几乎是大半个身子趴伏在我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王悦在一边拖了把椅子坐下，淡淡开口，“今天是除夕，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就送了我们所有爱你的人，一个节日大礼。”
原来已经除夕了吗？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两个月，各种风暴、各种事故，也抵挡不住时间的流逝。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完全清醒，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你，浑浑噩噩了这些天，逃避了这么久，现如今，抱着你的女儿，你有没有想清楚，是不是该彻底醒来，继续好好生活了？或者，你还是要一心寻死？”
“我……”我低头看看睡得香甜的小小，心绪纷乱，抓不住头绪，但是也隐约知道，我刚刚在天台的骇人行为，像是不受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因为太痛苦，就想要解脱，然后大脑里就有一个小人儿一直在对我说，去死吧，死了就没事了，那时候，我完全忘记，我还有小小……”
“所以我问你现在想怎么做？”王悦急忙打断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让小小伤心，不想让她和我一样，失去亲人，可是阿悦，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我只要一想到爸爸离开我的事实，就难过的无法自印，铺天盖地的愧疚折磨的我无法入睡，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我想用自己的命换爸爸的命，我想让他活过来！活不过来的话，那就只好我去陪他。”我的头开始剧痛，我忍不住用手使劲儿拍打，身体的晃动惊到了小小，她开始睡得不安稳，小脸儿紧巴巴的皱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醒来。
我停止动作，牙关紧咬，然后轻抚小小的后背，嘴里不住的安慰她“没事，没事，妈妈在这呢”。
王悦坐上床边，帮我揉按太阳穴，语带心疼的说：“你放松，我帮你按按，很快就不疼了。佳音，我知道你难过，但是痛苦和难过只是暂时的，你必须的接受宋叔叔去世的事实，然后用你强大的意志力战胜这种痛苦，你现在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另一个原因就是你太放纵你的负面情绪，它们几乎快要压垮你了，你已经有轻度抑郁，是这种不对的精神状态造成你产生了自杀的想法。只要你坚强，想着小小，好好战胜心魔，就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为了小小，再勇敢一次，好吗？”
我躲在她的怀中，眼泪沾湿了她的衣裳，一手紧紧搂着小小，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我也睡了过去，迷糊中我能感觉到王悦给我掖了掖被子，然后将窗帘拉上，然后我就陷入了睡梦中。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睡过去没多久，罗子洋来到了病房，王悦默默的退出去，那个下午，罗子洋一直在床边守着我们母女，无声陪伴、脉脉含情，只有云与风知晓。
我是被一阵香味勾起来的，醒来时房里已经点了灯，小小靠坐在旁边，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熊出没，电视声音很小，估计是怕吵到我，哪怕这样，小小依然看的很起劲儿，小孩子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一动，她就察觉到了，再顾不上她的熊大熊二，一下子扑到我的怀中，小脑袋在我胸口蹭来蹭去，撒着娇：“妈妈是小猪，睡了好长时间！都晚上啦！”
是啊，我竟然第一次没有靠药物就睡了个好觉。
“你再不醒，我都打算把你叫醒的，晚餐都准备好了，吃饭吧，这大年三十的年夜饭虽然是在医院吃的，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都是李蔚然专门跑到酒店打包来的。”王悦给我和小小盛了饭，递了筷子，李蔚然在一边拆外卖盒子，然后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用商量的语气对小小开口，“马上就八点了，春节晚会要开始了，小小，我们把台调到中央1套好不好？”
“嗯嗯，干爸爸，我来调，我知道按几！”小小兴奋的拿过遥控器，对着电视机一阵猛按，王悦和李蔚然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相视一笑，只有我，看看他们二人，张大了嘴巴，筷子也掉到了地上。